舞鹤〈拾骨〉与大江健三郎 - 中正大学中文系.pdf

中正漢學研究 2012 年第一期（總第十九期） 193 2012 年 6 月 頁 193~210 國立中正大學中國文學系 舞鶴〈拾骨〉與大江健三郎〈死者的傲氣〉中 死者意象之比較研究* 小笠原淳** 摘 要 本文中所討論的短篇小說〈拾骨〉，是舞鶴的鄉土性與現代性書寫渾然交織的代表作。 舞鶴在〈拾骨〉中所提出的人之「生」與「死」、以及「性」，是人類共通的倫理性命題。 人之所以存在的這些根源性命題凝聚在「死者」母親和「我」身上而同時浮出地表，通過 〈拾骨〉，我們深深體會到了臺灣純文學達到的某種高度。〈拾骨〉中反復使用死者與性的 意象與符號，作家舞鶴到底想表達什麼境界？純文學總要追求的生與死、物質和精神的界 線到底何在？舞鶴這樣的變異性死者書寫不僅僅是他的創作獨有的，它在一九五〇年代末 期日本近代文學中也屢次被嘗試過。最顯著的例子就是大江健三郎的短篇小說〈死者的傲 氣〉。本文即擬從這樣的問題意識和臺日比較文學的角度出發，對〈拾骨〉中的母親與死 者意象重新進行解讀分析。 關鍵字：舞鶴、大江健三郎、死者書寫、回歸母胎、存在主義 *本文初稿曾宣讀於「第十一屆國際青年學者漢學會議：域外經驗與中國文學史的重構」（臺灣嘉義：國 立中正大學中文系、臺灣文學研究所，2012 年 5月 26-27日） ，後筆者將拙作〈死者と母の郷土表象── 舞鶴《拾骨》論〉的修改翻譯稿，發表於《野草》第 90號（大阪：中國文藝研究会， 2012 ）。今以中譯 稿形式送審，已根據兩份審查意見修訂完畢。本論文中所有引用的中文翻譯皆為本人翻譯。 ** 日本神戶大學大學院人文學研究科學術推進研究員。 194 中正漢學研究 一、死者書寫與創傷 1 「我出生在舞鶴的東北角，那是向日本海突出的一個冷落海角」。 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1956）是以少年溝口這樣的回顧為開頭的。不久後，為了 讓兒子當金閣寺的小和尚，他父親帶著少年離開港口小鎮舞鶴。當了金閣寺的徒弟的他， 漸漸沉溺於「我一定要把金閣寺燒毀」的瘋狂念頭。 「舞鶴」一詞帶有日語的餘韻。舞鶴在發表〈逃兵二哥〉（《文學臺灣》創刊號，1991） 的時候開始使用這一筆名，這也是他隱居淡水十餘年之後發表的第一篇文學作品。舞鶴曾 經說過起這個筆名只是「直覺地採用」，但他之前確實也知道三島的《金閣寺》中經常出 現的海角舞鶴。2 《金閣寺》中所描述的舞鶴是個淒涼的鄉鎮，這一形象和他退役後長期 隱居的淡水重疊，進而痴迷於自我世界、被社会排斥的孤單少年溝口，和舞鶴文學中處在 邊緣的異端人物形象也是有所呼應的。 小說語言的實驗性和無所顧忌的自由書寫，是舞鶴小說的重要特色之一。然而只靠這 一寫作技巧在當今的後現代社會中大概很難引人注目。之所以舞鶴的文學能獲得評論者的 高度肯定，是因為他對鄉土別具一格的視角。舞鶴的創造是挖掘出臺灣歷史、社會中的暗 角，獨特之處則在於將這些已被掩蓋了的地下記憶放在文學的平臺上，重新進行既詭異又 銳利的剖析。不妨舉幾個例子。〈調査：叙述〉（《文學臺灣》第2 期，1992）是寫二二八 事件的作品。事件發生的當時，敘述者的「我」年歲還小，因此他的記憶免不了有些模糊。 故事順著這樣的「我」的敘述展開，突出了官方的調查和「我」的敘述之間產生的不少錯 位。長編小說《餘生》（2000 ）則是以複雜的歷史斷層「霧社事件」為題材，作家數次親 身入住泰雅族的部落，從餘生群體的內部觀察事件的真相，「在「餘生」的同時性之内」 一氣呵成了這部作品。3如果透過裝在動物頭上的鏡頭觀看世界，我們一定會驚訝於存在 著對世界的不同認知和視角，而舞鶴的文學正擁有這種轉換視角的陌生化力量。他的文學 追求，是從「餘生」的視角重新把握現代臺灣社會。對於「餘生」的關注意味著舞鶴對過 去和當代的關心，大概這就是舞鶴的文學被評論為「論二十一世紀臺灣文學，必須以舞鶴 開始」的緣故吧。4 本文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