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又是孤灯生活里的许多事像旷野里的鬼，事情过了他还不 .pdf

「回家，又是孤燈。……生活裏的許多事像曠野裡的鬼，事情過了他還不走， 他追著你，一直逼我至角落，逼到這盞孤燈下，讓我講出事情來。……我搞不清我 為什麽會如此矯揉造作，內心總是傷感。」－－賈樟柯《小武》劇本。 ─起始者─ 我的曾祖母活了近一世紀，她生於民國元年，於九十二歲的高齡逝世。而我從 前對她唯一的印象，便止於平日於幼稚園放學回家後，穿著樸素衣裙，會拄著柺杖、 駝著背從房間中走出來、給l 我糖果餅乾，笑得慈祥和藹的老奶奶。 但我母親卻說我的曾祖母與親切慈祥這些形象可沾不上什麼邊。我的曾祖母， 據母親所說，不但嗜酒如命 、還是個老菸槍，甚至愛看歐美的拳擊擂台賽，且一定 要看見血的才行，曾祖母說，這樣才精采好看。這當然顛覆了我以往對舊時代傳統 婦女的印象，母親當時笑著看向瞠目結舌的我，繼續說道：「你的曾祖母啊！喝酒還 喝到有一次跟我說，我只要喝她嘴角上沾到的一滴酒，就會醉了！」母親的臉上、 眼中，滿滿的都是對曾祖母的懷念。 我的曾祖母出生在貧賤人家，長大後嫁給的也是貧賤人家，然而在那個時代也 沒什麼好奇怪的，腐敗的清廷剛從皇座上退出了時代的舞台，而初生的民國政府還 未能有能力改善平民老百姓的生活，因此人人幾乎都是如此，除了些商家跟官家。 然而在那個舊時代的結束和新時代的來臨互相交錯的年代，舊的痕跡還在慢慢 的褪去，染上的新色也以緩慢的節奏拍打上來逐漸覆蓋、混雜成一塊，人們多少都 潛意識的懷念赤裸著腳踩著土地的自然恬靜，又被迫必須被大時代的洪流推進著不 斷往前，有些人就這樣迷失了方向，在城市的底層孤身從事著陌生新興的行業茫然 無措而終老。 我的曾祖母就不幸跟了個無法適應新時代的賭徒，也就是我曾祖父，曾祖父終 生渾渾噩噩的度日，家都丟給了曾祖母在扛，而我母親曾感慨的說，曾祖母實際上 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她沒有讀過自然科學，卻可以想到只要將門關至只剩一條細 縫，藉著縫裡透出的陽光就能察看母雞剛下的蛋中有無小雞，若給她機會讀書，定 是能讀醫學院畢業的，但可惜她生錯了時代跟人家。 曾祖父於五十幾歲先一步逝世，曾祖母一生含莘如苦的為曾祖父生養了九個子 女，而我爺爺，則是年紀最小的兒子，也是她最疼愛的一個。而事實也證明，她也 沒選錯人疼愛。 ─織結者─ 爺爺長大後娶了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他帶著奶奶帶入家門的富裕開了房地產 公司，他沒學過商場上的知識，卻有遺傳自曾祖母的聰穎，白手起家的在商場上摸 索著一切必知的規則與成功的方式，他的公司越做越大，他成了一名成功的商人， 做了董事長。他帶著我們家一躍入了上流社會。 但就在他認為曾祖母可以過上舒服的好日子，安享晚年時，現實卻打了他一個 巨大的巴掌。 興許是生長環境的不同吧，三人之間終究慢慢出現了矛盾，爺爺雖然有錢了， 但骨子裡還是那個從飢寒中打滾出來的孩子，從小除了填飽肚子外無暇顧及其它的 他特別嚮往溫暖的家庭生活，他期盼奶奶可以同傳統的賢慧婦女般操持一切家事， 相夫教子，服侍曾祖母，也能在他歸家時準備好滿滿一桌家常的飯菜。 但奶奶可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被當成公主般捧著長大的啊！從小飯來張口、茶 來伸手的她怎麼可能懂家事？因此將所有的家事、甚至自己的兩個兒子，都交給曾 祖母照料了。 「你奶奶最好命了，」母親說：「從小到大、甚至到晚年都活在極好的生活環境 中，她就是一個公主，認為大家都必須照顧她。」然而在那個傳統的年代，無論是 曾祖母還是爺爺這都是無法接受的，爺爺憤怒於自己的母親居然到晚年都無法享清 福過過悠閒的生活，曾祖母痛心自己的媳婦居然如此懶惰。然而奶奶懷著滿腹委屈， 想著既然家中如此有錢，為何不雇幾個幫傭就好呢？她找不到問題的癥結點。 而爺爺再怎麼不待見我奶奶，平日多數的時間仍是在外工作的，因此衝突多數 都發生在長時間都在家中的婆媳之間，也無法控制的越演越烈，兩人甚至會互相以 難聽的字眼互相叫罵。 這生生綑綁纏繞起來的死結，直至我曾祖母去世，都未曾解開過。 ─受難者─ 我的母親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嫁入藍家的。 她原是爺爺公司底下的小會計，與我伯母互相是同事，透過我伯母的介紹認識 了我父親。她是農家出生，而我父親當時可是富二代！可不是最經典的麻雀變鳳凰 的情緣嗎？這段如今會時常被寫入現代言情小說的美夢立刻就讓我那生性浪漫的母 親淪陷了，一腳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卻沒想到，這一踏 ，便是長達二十年的惡夢。 她一進入紀家，便立刻被捲入了爺爺、曾祖母、以及奶奶三人的衝突與矛盾中， 她曾回一一日晚上她就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