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装饰艺术中谐音画之解析 - 倪亦斌.doc

中国装饰艺术中谐音画之解析本书的责任编辑看了我在论文标题中使用的 “谐音画”一词，来信询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疑有误。我用该词来指称本文所研究的中国传统装饰艺术中一种特定的图像形义表达方式。尽管这一创作方法极为普遍，但至今从无学者对其运作机制做过实质性的研究。我对谐音画所下的定义详见正文。 倪亦斌 新加坡国立大学 〖提要〗 在中国封建社会晚期的美术作品中 (主要是日用装饰艺术以及陈列性，交际性国画) 有很一大部分是根据双关谐音画原理创作的。由于汉语单音节词多的特点，谐音作为一种通俗，富有创意的修辞手段，在语言交际中为人喜闻乐见（近年来在广告等行业中极富有生命力）。谐音画依照同一原理通过画中的形象来表达特定的内涵 (通常具有祝福吉祥或讽喻教诲意义)， 几乎遍布于中国视觉文化中的每一种艺术形式。 无论在由专业画家为皇帝所作的宫廷画, 还是在普通人家张贴的年画上, 甚至在瓷器，纺织品， 案头摆设和金银器皿上都有它的踪迹. 从帝王的内宫到百姓的厨房, 谐音画出现在社会每个阶层不同的生活环境里, 跨越了权力, 财富, 教育,性别, 媒体种种界限。 中国的另一大文化特色 – 吉祥图案的创作意图是为人们的生活环境祈求吉祥和驱避邪恶。 在很大程度上, 谐音画的原理被用来创作这些吉祥画, 这使得谐音画青春长在，至今仍被用于表达汉文化生活圈中人们对诸如长寿, 生活安康兴旺, 多子多福等人生理想的憧憬。 关键词：谐音画、吉祥，意义、瓷器、美术、视觉文化、吉祥图案 一、引言 唐代诗人李商隐(813 - 858)的一首《无题》诗中有个著名的对子： 春蚕到死絲方盡，蜡炬成灰淚始干。（刘学锴, 余述成 (1988:265)） 读者不难从这两句诗里所描绘的形象体会到诗人所要表达的对恋人的执着的相思和无穷的别恨，悲苦欲绝而又无法遽绝，所以极言己心不死。这两句诗所孕含的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得益于中国文学及中国视觉艺术中最常见的两种表现手法。 较明显的是第二句诗中的隐喻：诗人用一生流泪的蜡烛来表现对终生没有结果的爱的无尽的哀伤。凡是见过蜡烛燃烧及其所滴下的蜡泪的读者，即使没有中国文化背景知识也很容易受到这个隐喻感染。第一句诗的表现手法则带有特定的汉语文化特征，在“春蚕到死丝方尽”这句诗中，终生吐丝，死而后已的春蚕仅仅是个过渡借用的意象。“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用这个意象只是为了引出个谐音词“丝”。“丝”同“思”谐音，构成个谐音双关语。早在六朝时期这一双关语已经用在南方情歌中, 如《子夜歌》。见王运熙的《乐府诗序论》中《论吴声西曲与谐音双关语》一文。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6年版, 第111-155页。 在此诗人期望读者颖悟在“春蚕吐丝”的表面意象背后所藏着的深层涵义：他对恋人相思的缠绵和执着。显然，读者必须具备必要的汉语词汇语音才能正确解读这样的修辞格。无独有偶，这种文字方面的谐音双关现象在中国视觉艺术中很早就有一个孪生兄弟——谐音画。 二、中国视觉艺术中谐音画的起源与发展 谐音双关原理在社会交际中可以体现为使用实物来传达与实物名称相关的意思，在文字交流中表现为汉语造字法中的假借，歇后语歇后语的一个例子是公鸡闹嗓子——不提(啼)了。 ，还有如上例李商隐的诗句中运用的修辞方式。在视觉艺术中则现身为谐音画：既然意义可以通过实物名称的谐音来表现，那么也可以很自然地由实物的图像来传达，由此产生了视觉艺术中的谐音画。 早在书写系统发明之前，实物就常被用来代表语音进行日常交际。文化人类学家在云南省景颇族中载瓦支系人的居住区发现，当地流行一种树叶信。比如，年轻男子会送蒲软树叶给女子以表达“我要到达你那里”之意。这是因为在当地的方言中，此树的名字与“到达”同音。汪宁生, 《从原始记事到文字发明》, 刊于《考古学报》, 1981年, 第一册, 第1-44页, 5-6页。这一用实物表达意义的传统延续至今。比如, 在当今的中国社会, 人们还经常会在新婚的床被下面藏着干果,坚果之类的东西, 如枣子 (与 “早”谐音, 意为 “早日”), 花生(与 “生”谐音, 意为 “生出”), 桂圆 (与 “贵”谐音, 意为 “宝贵”), 瓜子 (与 “子”谐音, 意为 “儿子”)。这样做是为了表达美好的祝愿: 愿君早生贵子。这一传统也导致某些送礼时的禁忌。比如, 钟不可作为礼物送人是因为 “送”这一动词加上 “钟”就成了 “送终”的谐音, 而 “送终”意为 “为死者准备丧事”。中国人一般也不会与朋友或情人分享梨子, 因为动词 “分”加上 “梨”就成了 “分离”的谐音。 类似例子在历史文献也能找到。在《论语》中鲁哀公向孔子的一个弟子宰我询问关于供奉土地神的有关事项。宰我回答说周朝的人用栗树制作祭坛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