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下的波纹.docVIP

镜面下的波纹 　　没有亮出来的T恤衫 　　这座城市的地铁修建了五年，终于开通了。对于我来说，只是在不愿忍受地面上的拥堵时，有了一个从城北快速到达城南的选择。如今社会发展快，出现什么，都不稀奇，不定哪天，人都可以装上翅膀，单个在天上飞，一边飞还一边发微博呢。所以，一开始那些天，人们都凑热闹，看新鲜，没有事情，也去坐一回地铁，我没有去。我正陷于烦恼之中，陪伴了我五年的电脑，在我登录色情网站时突然系统崩溃，丢失了大量文件，我关于这个城市的寺庙分布的十多万字的调查，也随着消失了。 　　我想到了杜双双，是我十年前来到这座城市时认识的朋友。我和他认识也偶然，是在一个饭局上，杜双双言语不多，却尖刻，而且爱说和其他人相反的观点，但我注意到他是他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在我看来，这是最有艺术气质的。要是年轻人留山羊胡，就更迷人了。杜双双那年才三十出头。后来，由于都喜欢写些文章，我和杜双双的来往多了起来，我也就知道，他对电脑的操作比我强，还能处置病毒入侵，能进行页面设计，艺术细胞也比我多。我挺佩服他这个的。 　　接到电话，杜双双说电脑的问题，只需我动动手指就搞定，可你得请我吃老赵羊肉。我说没麻达，就定下晚上六点会合。 　　不到六点，杜双双就来了。这天周末，城里人，都喜欢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也是一件乐事。钱多的去堂皇的酒店，钱少的往小饭馆走。我对这座城市的小饭馆，也是多有了解，老赵羊肉就是我发现的。平时，都是大家都来了，等杜双双，即使就我两个，我也得等，从没有准时过，今天这是怎么啦？看我奇怪，杜双双说，我坐地铁来的！看来，地铁真是便利。 　　老赵羊肉在唐朝酒店对面的巷子里，一般人不知道。我经常一个人来，也在这里请过许多外地朋友，本城的朋友。大家都喜欢老赵羊肉，主要是那一碗地道的热汤。 我点了凉拌羊肚、花生米和凉拌萝卜丝，还要了一瓶小刀酒，52度的。我和杜双双在一起，都是先喝酒，再吃饭。一人半斤，刚好把头喝晕。 　　几杯下肚，杜双双眯着眼睛，还不时打个嗝，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上面还沾上了几滴酒液。我也进入状态了，脸颊上了胭脂一般。我原来喝酒不上脸，可到快五十岁上，每次喝酒，都面目通红，杜双双开玩笑说我这叫大红灯笼高高挂。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个人的处境，这个说起来没完。日子的长短能伸缩，人被卡在中间，过活得都艰难。杜双双就说，这两年，他热衷于画画，也小有成绩，只是不善于炒作，觉得到一定境界了，却没有产生大的影响，挺失落的。由画画，又说到北京的宋庄，说到了行为艺术。说有一个竟然吃屎，还有两个竟然当众性交。杜双双说这是往绝处走，不然没有人关注呀。又说到我们这座城市，也有人动这个心思，在一个诗会上，有人上到台上不朗诵，端个脸盆慢慢洗手，第二天的报纸，光报道这个，一下就出名了。我看看杜双双，说不成你也要来这么一下？杜双双看看我，点点头，说，社会逼得人胡想办法呢。我问你是走极端，还是来普通的？杜双双说走极端做不到，就是想引起注意，以后卖画容易些，价格能上去就可以了。然后，杜双双说，今天就行动，地点就在地铁，已经谋划妥当了。我赶紧问是什么创意。杜双双说简单，就是在地铁里，把上衣脱掉，露出里头的T恤衫，前后都写着“画家杜双双，齐白石的外孙”。连着三天，自然会造出响动，等媒体找上门，再卖上几个关子，来一些真真假假的题外话，光是齐白石的外孙这一句，都能有许多说道。说着他解开外衣扣子，我果然看到了“双双”和“外孙”四个字，他只露出了一边，我没有看全。杜双双说，你得配合我，给我照相，把资料取下，相机我都带来了。我一听不是啥出丑的行为，也就应承了。然后我就说，那今天喝酒就别喝完了，万一错脑子了，耽误正事。接着，我又多了一句嘴，说你这个行为艺术，没有啥难度，能取得预期的效果吗？杜双双说，这得看场合，看机会，今天就正合适！ 　　我们来到地铁站，人真多。我第一次来，才发现，这个城市的地铁，不论站台，还是车厢内部，都悬挂了招贴画，文化气息还是挺浓厚的。按照杜双双的设计，他要在列车运行到市中心站时，在车门开启的过程中，亮出T恤衫，大步从车厢出来，在站台上转悠一阵，然后出站。这样就很容易吸引人们的眼球，也能够制造出车厢内外的双重效果。眼看快到市中心站了，我把相机拿出来，开始拍照的准备。这一刻，我竟然有些紧张和激动，似乎要进行行为艺术的不是杜双双，而是我一样。可是，就在杜双双刚要解扣子的这一瞬间，突然，车厢的一角，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大家都被这声音吸引过去了。我也往声音的方向看，在不远处，只见一个人奋力脱下外套，露出来的也是一件T恤衫，上面也写着字，是“马跑，还我钱”，大家都围着这个人看。我再看杜双双，愣住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没有解扣子，山羊胡子看着硬硬的，也失去了柔软。 　　走在大街上，杜双双叹了一口气，说，行动以失败而告终。然后，拉着我的手说，走，找个地方，继续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