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docx

【“——永远别忘记，“爱情之最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愉悦，乃在于心中确知自己在从事邪恶之事。”“爱的举动与施行酷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染血之室》幕一（语言是有魔力的。一旦出口，覆水难收。）【灯光灭，葛罗斯特（未来的理查三世）上】（夜明，夜暗，影子缩短又拉长，没有掷色子的醉鬼与多管闲事的巡防队长，伦敦窄密如蛛网的街巷中弥漫着一片黑暗的静谧，街户紧闭不语的窗牗后甚至也没有了鬼祟闪烁着的蜡烛头儿）（舞台上唯一的光源应该来自背景幕布上的圣保罗大教堂，洁白圆顶上燃烧着一簇夜祷的不灭火光，好似新月一只黯淡的玻璃假眼。吊好这盏大吊灯，灯光师，我说，我要货真价实、从十五世纪折射回溯而来的、烛影斧声的晦暗波光）吱呀摇晃着的酒肆木店招下，年轻有为、新近丧妻的葛罗斯特公爵正来回徘徊，搔首苦吟。他的声音不高也不甜美，却带着馥郁醇厚音质，自有一股奇异的重力与张力：【现在我们严冬般的宿怨已给这颗约克的红日照耀成为融融的夏景；那笼罩着我们王室的片片愁云全都埋进了海洋深处。】（瞧啊，他言之凿凿，对约克皇室——远坂时臣——的辉煌胜利信心十足。诚然，在这场布景粗劣、到处都是隐喻陷阱的圣杯与玫瑰战争中，那位宝石国王的未来一片光明。聚焦追光摇向上。烘成一片古旧烟熏的煤气灯与镁光最先照亮了那一扇唯一敞开着的临街大窗。一只搭在窗棱上、怀抱着一柄鎏金斑鸠琴的手。观赏者在那半副漆黑的刽子手面具下露出莫测的微笑。拨子絮絮舞动，幽咽低微，为言峰绮礼突发戾气的独白伴奏）【我既被卸除了一切匀称的身段模样，欺人的造物者又骗去了我的仪容，使得我残缺不全，不等我生长成形，便把我抛进这喘息的人间，】（……怎么会呢？纵使没有他的皇兄——他的恩师——那股胎衣一般与生俱来的贵胄风仪，这位深受约克郡人民拥戴的后起之秀绝对也称得上气度不凡器宇轩昂）不可知的刽子手与琴师停下弹奏，往前倾了倾身。他那不合时宜的纯白手套无名指上箍着一枚婚戒，细细的赤蛇衔了白金玫瑰，奢侈得近乎无用。（但心灵所能流露的恶质与畸形要远胜你体躯的丑陋）【我这里已设下圈套，搬弄些是非，用尽醉酒诳言、毁谤、梦呓，唆使我三哥克莱伦斯和大哥皇上之间结下生死仇恨：为的是有人传说爱德华的继承人之中有个G字起头的要弑君篡位。】（我并不能奢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孽，为我的头涂油）“何其不幸，忍受着坦塔罗斯凡间仿造的恒久煎熬，我的欲望是一张网用绞绳捆满了洞眼，永远打捞不上一时的欢愉与满足。酒宴、征战与凯旋都只能带给我幻灭继而是孤独，那股苦涩的空虚感又将我拖回漩涡之中，潮水重又退去，佳果高悬头顶。”绮礼顿了顿，望向那扇唯一为他打开的明窗。白金色的刽子手容忍着他的无礼提问，这是他慷慨授予绮礼的奢侈特权。“这是你的天赋，你的不幸。你的主不正为你预留着荒废颓圮的一整座伊甸吗？”（追光摇回年轻公爵身上，继而沿着他若有所思的张望目光投向缓步前来的第一对牺牲品）【克莱伦斯、勃兰肯伯雷上。卫士暂且略过】（间桐雁夜与他那被暴烈狂怒所束缚的黑骑士之间以一条金纸锡箔剪成的道具锁链相连，若不是白发魔术师跌跌撞撞蹒跚被Berserker拖上前来，沦为阶下囚的公爵其实与押解者殊无区别）绮礼带着那股神职者的崇高怜悯与不解世事迎上来。【三哥，您好，阁下身边带有武装守卫是何道理哪？ 】雁夜对这唯一投射向他的微薄善意仍心怀些许警惕。【国王陛下（他和着浓重恨意将这个称谓在齿缝里密密嚼碎），为了照顾我身子安全，指派了守卫，要送我进伦敦塔。是什么缘由呢？为了我名叫乔治。】（因为他姓远坂，你是间桐。因为金星浮于水，猎户座星雨倾泻，上弦月正合上了莉莉丝的星盘，我那位慎独行事的恩师在白塔塔顶周密筹谋，必将你除之而后快。……因为那同样使你们主从二人陷入爱之癫狂的，在这出谵妄野史中隐秘缺席的两位高贵女士？）【当然，理查，只要我知道；可是我实在弄不清；不过，据我所知，他听信了一些痴人说梦的预言；他从儿童识字本里拈出一个G字来，说什么巫人曾经告诉他这个G字会篡夺他的王位；而我的名字乔治恰是G字起头，于是他就一心认定我就是篡位的人。对呀，正是如此，因为男子受了女人的统治：不是皇上把你关进伦敦塔的；原来是他的妻后，葛雷夫人，在旁指使他，造成了这个恐怖局面。】（绮礼不禁为那对Berserker放过一马又唆使他关照雁夜、难得正襟危坐在时臣手边一派正经的英雄王感到好笑）押解克莱伦斯公爵的黑甲狱吏从那路易十四的精铁面具后发出几声浑浊的哮吼。雁夜好心地代为翻译：“勃兰肯伯雷大人无意在此久留。奉国王陛下严令（他仍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我不能与你随意交谈。”【我们原是王后的卑贱的奴仆，只好从命。三哥，再会吧，我就去见国王。好吧，你的监禁决不会太久，我一定来救你。我一定忍耐，再会。】（雁夜还能期盼什么呢，远坂时臣那更胜于羞辱的和解与赦免？他嘴唇枯萎牙齿脱落，喉咙被憎恨烫得坏死，胃肠因失落而填满。复仇会是他最甜美的断头饭。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