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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上的葡萄 早春的一天，母亲从外面带回一根灰褐色的“枯树枝”，说是葡萄藤，还说来年就会有葡萄吃了。母亲把它插在花盆中，浇上水，蒙上薄膜，便不再管它了。它会成活吗？我很是疑惑，却又渴望吃到葡萄，于是便时常去看看它。 阳春三月，院外的树木纷纷发出了新芽，长出了新叶。我终于发现花盆中葡萄藤上的几个芽变得有些毛绒。尔后，这几个芽迅速膨大，迫不及待地裂开。刚刚萌出的新芽真是惹人怜爱。它们犹如襁褓中的婴儿，一个个胖嘟嘟的，绿得是那么水灵，那么剔透，芽尖上还润染着几点天边飘来的绯红的云霞。它竟然活了！ 母亲在院中的水泥地面上砸了一个坑，把发芽的葡萄从花盆中移栽到坑中。一个夏天下来，葡萄的新藤攀上了院墙头，给泥灰砖墙增加了点点飘动的绿意。 第二年春天，灰褐色的葡萄藤上再次抽出碧绿的新藤。有的新藤上长出了花枝。柔嫩的花枝迎风而长，迅速伸长，展开。青绿色的花蕾也有了米粒般大小。葡萄的花很奇特，花朵上戴着一顶帽子，风一吹，那些绿色小帽便纷纷飘落，方才露出花蕊，露出一个个绿色小圆点。小圆点眨眼变成绿色小圆球，最后变成绿色的大圆球。这些圆球似珍珠，如玛瑙，一串串地垂挂于藤上。院墙上也就洋气了许多——满身的珠光宝气。 葡萄成熟了，我家院中的葡萄不见红，不见紫，绿里透出一股浑黄色，宛若一个个古老的琥珀。葡萄很好吃，不但甜，还有一股颇为醉人的独特香味。 三年下来，葡萄藤已经布满了庭院，满院碧波荡漾，珠光摇曳。炎炎烈日下，水泥地面上不再热气炙人，室内也阴凉了许多。 看着这满院的葡萄，看着它生长的地方——仅仅是一个脸盆大小的泥坑，我常常在想，不见母亲给它施肥，它是怎样长得如此茂盛的？一日，我在院外挖蚯蚓用来钓鱼，竟然挖到了许多根。这些根，结实而又有弹性，根上又生根，尽情地向四面伸展，砖头下，瓦砾中，到处都是，形成了一张庞大的根网。顺着这些根生长的方向，我发现它们是从院子里出来的。我知道了，这是葡萄的根。它们已经钻过严实的水泥地面，透过重重的墙基，伸到了院外。满院的碧绿、累累硕果，应该源自于这些辛勤劳作、勇于开拓的根。在我眼里，这些根就是一些精灵，一些有着神奇力量的精灵。 我们那儿农村环境不太好，苍蝇比较多。葡萄成熟了，带来了满院的香甜，也招来了无数的苍蝇。在苍蝇的糟蹋之下，绝大多数葡萄裂开了口子，变黑，变烂。从院中经过，这些令人厌恶的家伙一哄而起，飞到你的衣服上，飞到你的脸上，让你避之不及。 为了消除苍蝇的滋扰，又因为母亲要在院中搭一间屋子，前年吃完了最后一次葡萄后，母亲便把葡萄藤砍掉了。清除掉了葡萄藤，院子里顿时空荡了许多。那满院的碧绿、香甜便只能埋进我的记忆深处，尘封起来。 又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站在院墙旁的露天楼梯上欣赏墙外树木新生的叶子。忽然，我看见了几片熟悉的叶子——葡萄叶。我心中十分诧异，以为是在做梦，揉揉眼睛，方知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我俯下身子，寻找着奥秘。原来是残留在外侧墙面上的一段不到一米长的葡萄藤上长出来的新叶。我用手拨弄了一下葡萄藤，发现葡萄藤上的两个节上长出了根，根扎进了砖缝，只有一层很薄的泥灰的砖缝。我也想起了梅雨时节葡萄藤上长出的那些气根。多么聪明的生物，它早已做好了应对厄运的准备！ 看着眼前残缺的葡萄藤，我真不敢想象它是如何熬过严冬的。要知道在冬天的夜里，砖墙应该冷得像一块冰，而它的根只能蜷缩在薄薄的一层泥灰中。但，它顽强地坚持了下来，长出了新的藤，新的叶，尽管藤很细，叶很小。 ? ? 今年春天，葡萄再次抽出新藤，长出新叶。新生的藤更长了些，叶子更大了些。扎进砖缝里的根更加坚实了，竟不能撼动半分。它们应该已经深入四周的砖缝中，和整个砖墙融为一体。 虽然至今它还没有长出花枝，但这应该是暂时的。终究会有一天，它会开出生命之花。因为它知道，头顶上有一片属于它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