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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教育的價值 周保松 * 香港中文大學 我在香港中文大學任教通識科目有年，主要負責倫理學及政治哲 學的相關科目，例如「價值與公共事務」、「政治哲學導論」、「倫理 與政治」及「美好社會及受過教育的公民」等。這些都是牽涉到價值 判斷的規範性學科，關心「人應如何活」，以及「人應如何合理地活 在一起」這些根本的倫理政治問題。讓我們稱對價值問題的思考和實 踐為價值教育。 在今天強調價值中立和專科訓練的大學，價值教育已處於相當邊 緣的位置。大學不再視承傳、捍衛和實踐某些人類價值為大學使命， 也無意培養學生某些德性和品格，用來肯定一所大學存在價值的，更 多是大學排名、收生成績、畢業生出路、捐款多寡這些指標。在大學 的課程設計中，除了某些通識選修課，大部分學生很少有機會在大學 中認真思考道德是非、人生意義及社會公正等問題。這實在奇怪，因 為從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孔子和孟子以降，價值問題一直是教育的 核心，而德智並重幾乎是很多大學校訓的不變主題。可以說，大學教 育的非價值化是今天大學教育的顯著特點。 這種現象帶出幾個問題：一、價值教育真的沒有重要性了嗎？ 二、答案若為否，為甚麼價值教育會嚴重地被邊緣化？三、這種邊緣 * 香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 184 通識教與學 化，會帶來甚麼後果？四、如果重提價值教育，方向應該是甚麼？本 文將嘗試探究這些問題。 一、價值教育的重要 價值教育的對象，是價值。價值問題重要，因為我們的生命離不 開價值。人的獨特之處，是能夠作價值判斷，並由價值指導我們的行 動。在我們每天的生活中，我們會選擇做對的事，過好的日子，堅持 某些信念，恪守某些價值，並努力活出有意義的人生。我們不是無可 無不可地活著，因為我們是自己生命的主人，不可替代，且只能活一 次，我們因此在乎自己，在乎自己要活得好。而要活得好，我們不能 只是跟著感覺走，任憑當下的喜好欲望支配自己的行動。相反，我們 必須對自己的欲望信念作出反思評估，確保自己作出正確選擇。簡單 點說，因為人有價值意識，所以人的生命意義必須由價值來支撐；因 為人有反思意識，價值的規範性力量必須由理性主體去判斷、肯定和 認同。所以，大學教育的一個重要目的，是要提供一個良好的學習環 境，讓學生的價值意識和反思意識得到充分發展。關鍵之處，是容許 學生自由探索不同的價值問題，包括閱讀人類文明的種種經典，包括 討論當代社會的政治及倫理議題，更包括對一己心靈的不懈內省。沒 有這一過程，我們沒法理解自我，難以知道想過怎樣的生活，也無從 肯定生命的價值立於何處。蘇格拉底在古雅典受審時，對著五百位陪 審團說：「未經省察的生命是不值得過的」，其義在此。 我們的價值探索，必須在社群當中進行。人不是孤伶伶的個體， 而是和他人共存於政治社群的社會性存有。規範社會合作的制度，打 從我們出生始，已深深影響我們每個人的人生前景。這些制度決定權 力的正當分配，公民應享的權利和義務，社會資源的合理分配，以及 人與人之間應以甚麼方式對待彼此。制度是人為的產物，而非自有永 周保松：價值教育的價值 185 有的秩序。作為平等公民，我們每個人都有正當的權利活在一個公正 合理的社會，並積極參予公共事務。因此，如何令學生成為具判斷力 批判力、同時對社會有關懷的積極公民，是大學的使命。為了實現 這個目標，大學應該廣泛開設與人類文明相關的學科，讓所有學生有 機會接觸古今中外的社會政治思想，反思不同制度的優劣，從而對人 類的生存處境有所認識。 最後，人不僅活在社會之中，更活在自然之中。如何理解人在宇 宙中的位置，如何界定人與自然的關係，是人類恆久的問題。但過去 數百年資本主義的急劇發展，人類完全站在自然的對立面，以佔有掠 奪支配的心態對待自然，因而為生態帶來極大傷害。今天，生態危機 日益嚴重，我們不得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