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倪瓒绘画的绝对空间-故宫名画记-故宫博物院.pdf

第５４卷第３期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Ｖｏｌ．５４，Ｎｏ．３ ２０１７年５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Ｐｅｋｉｎｇ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ａｎｄ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Ｍａｙ２０１７ 哲学研究 论倪瓒绘画的“绝对空间” 朱良志 （北京大学哲学系，北京 １００８７１） 摘　 要： 元代艺术家倪瓒的绘画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空间形式，可称为“绝对空间”。 它是“绝于对待”的， 超越人与外境的相对性；又是瞬间生命体验的记录，具有“独一无二”、不可重复的特点。 这是一种生命空间， 而非物理空间；虽托迹于形式，又超越于形式。 其中体现的截断联系、消解动力、超越时间和小中见大等特 点，受到画家生存哲学和艺术观念的影响。 关键词： 倪瓒；绘画；绝对空间；小中现大 中图分类号：Ｊ０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５９１９（２０１７）０３⁃００６１⁃１５ 　 　 元代艺术家倪瓒（１３０６—１３７４），字云林。 他 造型简单，甚至画面有重复之嫌。 但就是这样一 的绘画，创造了一种“绝对空间”，此空间具有非 种空间形式，后世无数人临仿，像沈周、文徵明、董 ① 对境、截断联系、消解动力、非时间和非计量等特 其昌等一代大师都感叹难以穷其奥妙 。 对其空 点。 这一空间模式创造的影响，明清以来溢出绘 间的解释，如从母题、画面结构等寻找图像形成的 画领域，成为中国艺术哲学中以小见大、当下圆满 历史脉络和时代特征，进而上升到表意的分析，这 思想的代表性语言。 种风格学的研究思路，虽不无价值，但也常有不相 ② 凿枘之处 。 云林的空间，是一个独特的生命宇 一、“绝对空间”的概念 宙，受制于他的生存哲学和艺术观念，从其思想深 　 　 云林是一位极具创造力的艺术家，他的艺术 层分析其形成的原因，是一不可忽视的角度。 影响了六百余年来中国画乃至中国艺术的进程。 云林画具有突出的“非空间”特点。 他的画 云林绘画创造出一种独特的空间形式，虽出于晚 当然是视觉中形成的“造型空间”，具有物态形 唐五代以来大家之脉（如荆浩、关仝、李成），但究 式、空间位置和运动倾向等视觉艺术的基本特点。 竟成其一家之法。 其画面目主要有二：一是山水 然而云林却视这一空间为幻而非实的形式。 他为 画，多于寒山瘦水中着萧疏林木；一是窠木竹石图 朋友画竹，题跋却说，说它竹子可以，说是芦苇、桑 （其墨竹图也可归入此类），由文同、苏轼一脉开 麻也无妨，外在的物象形式并不重要，他的意趣在 ③ 出，往往只是一拳怪石、几枝绿竹，略其意趣而已。 “骊黄牝牡之外” ，他作画的目的是要传达胸中 收稿日期：２０１７－０３－０８ 作者简介：朱良志，男，安徽滁州人，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①　 如沈周自题《古木幽篁图》云：“倪迂妙处不可学，古木幽篁满意清。 我在后尘聊试笔，水痕何涩墨何生？” ②　 夏皮罗说：“描述一种风格涉及艺术的三个方面：一为图式因子或母题，二为造型结构关系，三为一种特殊个性 的‘表现’。”（ＭｅｙｅｒＳｃｈａｐｉｒｏ，”Ｓｔｙ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