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华而实著.pdfVIP

楔　　子　　　　高山流水 琴弦上流动 的手指 ，指 甲长长 的，却是遒劲 刚健 。 《潇湘水 云》洋洋洒洒地从指尖迸射 出来 ，饱含着几多悲愤 ，无 限伤心 。 从十指到双臂 ，到起伏 的胸 ，一张俊秀 中透 出英武之气 的少 年 的脸在琴音 中显现 。他一袭蓝布长衫 ，纤尘不染 ；满头浓发 ， 复在青 呢小帽之下 ；他戴 了一副深色茶镜 ，纯然是在校文科学生 的风范 。 急骤 的节拍越急骤 ，挟风雨而俱来 ，似欲冲决这古朴精雅 的 屋宇 ，上遏 行云 。 一个三十许 的文弱书生 ，悄然走进 门楣上悬着 “知音雅集 ” 行草横匾 的琴社 。他清瘦 的脸上 明亮着一双相距很宽的长 眼，眉 锋倒插如剑 ，双颊 略近女性 ， 口角却显得严峻 、刚强 、沉静 。他 倚窗听琴 ，清风徐来 ，雪 白湖绉长衫襟袖飘飘 。 琴弦断了一根 。琴操仍 以奔放 的力度和速度行进 。 或坐或立 的十来个古琴研究社 的同道 ，都被少年 的气韵和技 法所夺 ，屏 息静 听 。 琴弦又断了一根 ，又断了一根 ，又断了一根 。 鼓琴 的少年 ，忘情 地 在 一根 弦上 勾 、挑 、抹 、滑 ，铿 铿锵 锵 ，可裂石 ，可穿云 。闻者惊诧互视 。 蓦地 ，一只手从他身后按住 了琴弦 。 少年双眉一蹙 ，回首怒视 。 湖绉长衫 的书生 ，微笑颔首 ： “音节太急了，琴弦也太紧 ， 我替琴友弛缓一下吧。” 他不待 回答 ，径 自走到另一张琴桌后面 ，从容地点燃 了钵里 的檀香 ，凝神静气地端坐抚琴 。 琴音琤琤琮琮 ，如清泉 出涧 、空谷遗音 ，静穆而雍容 。同道 们沉浸于另一种境界之中。 古琴研究社的理事人 ，一个须发斑 白的长者 ，内行地对一个 中 年 的西装朋友说 ： “《高山流水》，叹千古知音难觅啊 。” 刚才鼓 琴 的那个 少年 闻声而起 ，疾 言厉色 ： “知音 ？要是 《二十一条 》一承认 ，虽 以中国之 大 ，恐 怕连 张琴 桌都没地方 摆 ，我看你还 向哪里觅知音 ？” 那书生 只是不动声色地斜睨 了少年一 眼 ，手不停挥 ，琴音袅 袅不绝 。 理事人变颜变色 ： “社友何必 ？咱们古琴社是文化 团体 ，不 过是 以琴会友 ，不 问时政 ，不 问时政 …… 少年无声地冷笑 ，抱起断了弦的琴 ， “砰 ”地一声装进琴囊 。 “少年气盛啊 。”琴音雍容收束 ，书生老气横秋 ， “我象你 这样年纪的时候 ，比你现在还英雄哪 。” 少年锐利地谛视书生 的面庞 ，说 ： “那 ，你就是个二十岁 的 英雄，三十岁的庸人 。” 书生频频 点头 ： “好 眼力 ，好 眼力 。”话锋 陡地一转 ，色厉 声洪 ， “可我这个三十三岁 的庸人 ，未必不能襄助 当今袁大总统 与强敌一争短长 。”说着 向社友们一拱手 ，飘然而去 。 座 中，有两个刻意化 了装 ，但仍然脱不尽暗探气息的精壮汉 子悄没声地尾 随 出去 。 门外一连串吆喝： “大人下来了，赶车 。” 理 事 人 凑 近 少 年 ： “您 是 新 社 友 ，想 来 还 不 知 道 此 公 的 来历 。” “不是世家子弟 ，就是袁朝新贵 。”少年深信不疑 。 “不然 ，不然 。”理事人词色庄重 ，肃然起敬 ： “这就是辛 亥重九云南起义的大都督 ，风云一时的共和伟人蔡锷将军 。” 少年使劲儿搂住琴囊 ，摘掉茶镜 ，大眼睛里 闪灼着惊愕和倾 慕： “蔡锷将军？！” 第一章　　雄兵十万 副官何诚与御者并坐 。绘着大元帅统率办事处徽饰 的绿漆马 车 穿过北京西长安街 。 车里 ，中将军装 的蔡锷埋头看一份装裱工整 的手本 。 一辆汽车 鸣笛飞驰而过 。蔡锷扬头一瞥 ， 日本外交官燕尾服 上的绶带、宝章依稀可辨 。 汽车进 了新华 门。 蔡锷把手本攥得紧紧 的。 马车进 了新华 门。御林军 德式装备 的模范团军士举枪敬 礼。 模范团将校服 的少年参谋袁瑛 ，一副 眼高于顶 的亲贵气派 ， 却很恭谨地把蔡锷迎入春藕斋正厅 ，让罢坐 ，说 ： “蔡将军先坐 坐 。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