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与中国文化-朱义禄著.pdf

第 1 页 第 章 自我批判时代的豪杰 翻开晚 明学者 的一些著作 ，经常可 以看到 “天崩地解 ”和与 之相类似 的话 。 当然，更为流行的是黄宗羲的 “天崩地解 ”，时 贤们喜用此语来概括 明末清初 的社会情况 。这是黄宗羲晚年在海 宁讲学，批评心学、理学的空疏学风时说 的： 奈何今之言心学者 ，则无事乎读书穷理 ；言理学者 ，其 东林党人顾允成在万历年 间惊呼： “吾叹今之学者，凭是天崩地陷，他也不管， 只是讲学耳 ！” （《明儒学案》卷六十 《东林学案三 宋 明理学 的殿 军刘宗周 ，明知大 明王朝无可挽救 ，仍 “欲 以垂尽之驱 ，扶天崩地坼之业 。” （《刘子全书》卷 四十 《年 谱》）流亡东瀛的朱舜水有类似的见解 ： “如崇祯末年 ，缙绅罪恶贯盈 ，百姓痛入骨髓， 莫不有 ‘时 日曷丧 及汝 皆亡 ’之 言 。故流贼至而 内外 响应 ，逆虏入而迎 刃破竹 ，惑 其邪说流 言，竟有前途倒戈之势 ；一旦土崩瓦解 ，不可收拾耳 。” （《朱舜水集》卷一 《中原阳九述略》）再早一些 ，嘉靖 间松江名宿何 良俊 ，担心 “民不土著 ，而地方将有 土崩瓦解之势矣 。” （《四友斋从说》卷十三 《史九 第 2 页 所读之书不过经生之章句 ，其所穷之理不过字义之不违 。…… 天崩地解 ，落然无与吾事 ，犹且说 同道异 ， 自附于所谓道学 者 ，岂非逃之者愈巧乎？” （《黄宗羲全集》第十册 《留别海 昌同学序》。以下凡引 《黄宗羲全集》者 ，简称 《全集》，标 明册数和篇名 ） 词语是一定时期 的社会经济 、政治 、思想与文化 的象征 ，现实生 活 的变化常常会催生 出许 多新词语 。士人们竞相使用相类 的新词 语 ，反 映 的是不 同阶层 的不 同见解 。黄宗羲与顾允成是从学风 的 角度说 的，强调学术应联系现实 ；刘宗周与朱舜水是为大 明王朝 存亡着想 的，是对 明末社会 内外交 困情况 的概括 。何 良俊是从 明 正德 、嘉靖年 间，去农而 改为工商 的人数倍于前 ，农 民不再 固守 在土地上 的情况 ，重农轻商 的传统受到挑 战而忧心忡忡 的。东林 党人是地主阶级 的在野派 ，刘宗周是大 明王朝 的坚决拥护者 ，朱 舜水和黄宗羲则为启蒙学者 。何 良俊是一个对当时现实极为不满 ， 但又不希望明王朝走 向崩溃 的补天派 。 “天崩地解 ”和与之相类字 眼的频繁 出现 ，表现不 同时期 、不 同社会 阶层 的人们 ，对 明末社 会持有一致 的看法 ，表 明中国封建社会在 明末 已经进入 了马克思 所说的 “自我批判时期 ”。这是一个动荡不定的时代 ，也是思想家 辈 出的时代 。社会 的动乱 ，有助于摧毁 旧的秩序 ， 以往一统人们 思想 的专制主义会 受到冲击 。原先 的禁锢松懈 了，言论就显得相 对 自由些 ，这为文人学者 的显 山露水提供 了各种机会 。社会 的动 乱 ，迫使有着 强烈责任感 的思想家们 ，深刻地 思考现实 中的种种 问题 。他们要求变更现状 ，并就此发表 己见 、相互交流 ，于是不 同的学说就面世 了。黄宗羲认为 ，这样 的时代必然会造就英雄豪 第 3 页 杰出来： “天生豪杰，为斯世所必不可无之人。” （《全集》第十册 《陈夔献五十寿序》）其实，黄宗羲就是这样一个 自我批判时代 中 应运而生 的 “豪杰 ”。他一生 的言行及其对当时及后世 的影响，他 的许多论著对 中国文化各个领域 的影 响 ，有力地证实 了这一点 。 一 、 自我批判 时代与 中国文化 的金秋季节 人类社会 只是到 了一定 的阶段才 能进 行 自我批判 ，其先决条 件是 ，社会 处于动荡不定 的状态 ，各种矛盾 空前尖锐地集 中在一 起 ，但该社会 尚未达到崩溃 的时刻 ，马克思说 ： 所谓 的历史发展总是建立在这样 的基础上 的：最后 的形 式总是把过去 的形式看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