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茅盾经典-山河大地的沉思-矛盾原.pdfVIP

南行通信 （一 ） 以及各位老朋友： 你们猜猜，我现在想些什么 ？ 想念你们这一班朋友么？想念我的老母和妻儿么 ？或者想念那些和我捣 乱 的先生们 么 ？再不然 ，是想念 那现在 兄家里而 已许将 来送 给我 的小 猫么 ？ 都不是 ！老朋友 ，我诚恳的告诉你 ，的确都不是 。并不是我故意的说了个 小说派的 “都不是”，以卖弄文章的波澜，实实在在这 “都不是”是事实呀！ 我现在 亦可说是 自从昨天到现在 ，主要 的只有两个想念在我 的脑海 中起伏 。这两个念头 ，一个是过去 了的事实给我 的一种愉快 （说是什么才合 式呢 ？最粗浅 的说 ，便是愉快罢 ）的回忆 ，一个是现在 以及将来 最近的 将来，急待解决的事给我的一种烦虑 。 我先讲我 的愉快 的回忆。 我要告诉你们 ：在过去 的二十 四小时 内，我们简直做 了一件傻气 的然而 极有诗意的事 。换句话说 ，我们实在是做 了一个极有意味的梦 。我们此行五 人 ，都没有到过 地，并且也不知道 “上路程 ”的必要手续。我们听人说， “统 舱 是坐 不 来 的，须 买房 舱 ”；我们 先 想 买房 舱 票 。然 而 又 有 人 说：“怕 晕 船 么 ？还是坐官舱 。”好了，我们 中间有三个人 自怕是会晕船 的，况且我们到了 地 ，还有 点事做 ，也不能让五 日五夜 的海程把我们弄得十分疲 ；因此， 我们决定买官舱票 。我们都没有见过这条船上的官舱 ，但是想来既然是 “官” 舱 ，大概是很好的了。我就是这样着想 。 官舱票买定了，知道开船的日期，并且知道船在哪个码头了，我们中间的 君和 君就到船上去看 了一 回。他们发见“官”舱是位置在船头里并且要从 甲板 面钻入一个 向下的梯 口，暗的像地狱 门。我不晓得他们两位有没有进地狱 门察看 一 下 ，总 而 言之 ，这“地 狱 门”和“在 船 头 里 ”两 项 ，使 他 们 和 船 上 茶房 特 别 交 涉，结果便花了三十元买定了“一个位于大餐间旁边有六个铺位的船上人 自己住 的房间”， 这个是在船的中部，并且不经过地狱 门。 当他们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并且说好 了下午上船 的期限后 ，我觉得 自奉 太奢了，然而未尝不鼓舞，因为有了那么样的 “好房间”，五 日五夜的海程很 可 以写几篇文章了。 到了约定上船的时候 ，我妻送我到船上 。好容易渡过了黄浦 ，到得码头， 我看见那 只船 的惫懒样子 ，就有几分不高兴 。这号船 除了中部 的所谓大餐 间 约有十余 间房 间外 ，再也不见什么露在 甲板面上 的房 间了。大餐 间地位 的前 后有两架起重机正在忙着挂货包到下层 的货舱里 。大餐 间旁的两条 甬道上开 着二三个 圆洞 ，是粉似 的煤屑堆满在 甬道上 ，有两三个人用竹杠拨那些煤屑 进 圆洞去 。那 甬道里是黑的可怪 ，又有煤屑堆 ，又有张开着大嘴等人 吊下去 的圆洞 ，所 以要通过这 甬道实在很得费点精神 。 然而我和妻到底在这 甬道里来来 回回走 了四五次 ，方才遇见 了先到船上 招呼我们 的吴君 ，他正站在我们那花 了三十元买来 的 “位于大餐 间旁边有六 个铺位的船上人 自己住的房间”的门首。 你们猜想这是怎样的一间好房间呀！这是四英尺阔五十英尺长的一条狭长条 儿，里面确有三层 的铺位三排，但是每个铺位 中间的距离是这样 的短 ，如果拿来 当箱子架子庋箱子 ，原也不坏 ，但要睡人 ，则我们很惭愧 ，没有平举 了身子横塞 进去睡觉的本事。尤其最上一层和最下一层是很不容易进去。至于铺位前的空间， 也经济得异常，像我那样身材矮小的人穿了大衣，便不得转身。 “你们就住在这里么 我的妻着急的问。 吴君点了点头 。 我和妻都现着疑惑的神气 ，便是吴君也像有些儿 。 “这里是中段 ，再好没有 ，决不会晕船的，”一个茶房模样的看见我们脸 上的疑云就这样插进来说 ， “这是我们 自己住的。轻易不肯让给客人呢 我和妻将带来 的行李放在那 间 “决不会晕船 ”的房 间里 ，托吴君照管 ， 就又回浦西去 。路上 ，妻对我说 ： “恐怕你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