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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的土豆阅读答案 笨拙土豆 王晓莉 桌子正中央是一大盘土豆。我凑到饭桌边，仿佛还没有吃就已经感到满足。尤其是， 这样自己极中意、怎么吃都好吃、怎么吃都吃不厌食物，这样圆滚滚、笨嘟嘟，甚至 可说丑兮兮，但又热乎乎土豆。 很难想象，有三十年，我是个绝对不吃土豆人。 那时我有个不知从何而来误区：以为吃了土豆、红薯这类外形圆头圆脑、看上去憨 厚笨拙食物，自己也会变得这样肥圆不堪。我总觉得土豆、红薯，都是那些膀阔腰圆 人才吃。或者反过来说，是吃了土豆、红薯，他们变成了膀阔腰圆人。 于是我总是偏爱甜食与水果。它们散发出甜美、浓香，像一层又一层面膜，覆盖在 我感觉之上；它们以一种味道遮蔽了其他真实之味。 那时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论是口味还是心灵都有些褊狭人。一个明明很笨拙却又 极度害怕笨拙人。也许所有人青春，都有过这样与甜食、水果为伴时期吧。 2 003年秋天，我在火车上偶然遇到一位男子。他当时在翻一本《凡—高画册》吸引 了我，我们渐渐攀谈了起来。我说我喜欢是凡—高那一系列自画像。 对面他说，那么，凡—高有张早期画作有没有引起过你注意呢？ 临下车前，这个男子把这本边页已经翻得有点微微卷起《凡—高画册》送给了我。 正是在这画册里中间某页，有他着重提到那幅画-《吃土豆人》。 现在，这幅《吃土豆人》，我闭上眼睛即可回忆起画中任意一细节，我若有任何绘画 天赋定当临摹一千次。 它那么悲伤刻骨，而又坚忍不拔。 画面正中是一盏悬挂昏黄油灯，使整个画都带着深褐色凝重。灯光下，一家五口 正围桌而坐，木纹餐桌上摆放，正是还冒着腾腾热气一大盘土豆。热气袅袅地上升到 他们头顶，有了温暖氛围。 一个老太太正把一个特大个土豆递给那一家之主妇模样人，仿佛在赞赏地说：瞧 这一个，多大个啊。主妇则低眉筛着茶（许是咖啡），她粗眉有些皱起，仿佛有点不耐烦 眼前这样生活了，却又依然惯性地深思着这样生活该怎样才可过得更如意更体面些。 主妇对面是一家之主，他也许是个矿工，手指叫煤炭染得发黑他也懒得去洗洗。他 凝望着他老婆，仿佛要跟她商量什么事情。而另一个戴头巾女人又凝望着他。 一个穿裙子姑娘，身形要娇小些，背对着我们。 他们手关节都出奇地大，骨突着，你知道，那样手是可以把食物或茶壶抓得很牢 ，也可以把生活抓得很牢。 他们鼻翼也很宽，鼻孔粗大，他们呼吸，一定是粗重。劳动，改造一切。包括 他们呼吸。 在我看来，这一幅画里，有笨拙男女、笨拙土豆。或许可以说，还有笨拙一壶 茶。有着一个农民之家全部笨拙不堪生活。 凡—高给弟弟提奥信证明了我看法。 据说提奥一见到这画，就鼓动哥哥拿去沙龙参加展览。但是凡—高回信说：“我想清楚 地说明那些人如何在灯光下吃土豆，用放进盘子中手耕种土地老老实实地挣得他们 食物。我要告诉人们一个与文明人截然不同生活方式，所以我一点也不期望任何人一 下子就会喜欢它或称赞它。” 某样司空见惯事物，如何在某一天突然引起我们注意，实在是有各种契机。就 比如那些我忽视惯了、生活中无以计数、我眼中无比笨拙土豆，就这样经由一幅百 年多前画作引领，重新进入我始终睁开却始终有盲点视线。 我开始爱上吃土豆，煎、炒、炖、煮；或单独吃，或搭配其他食物吃；当饭吃，当菜 吃，当零食吃；没有一样不尝试。没有一样不好吃。土豆那满满淀粉里，还有着只可意 会而难以言传清香。 我也开始关心跟土豆有关一切。我最喜欢探究是土豆成长。所有蔬果，都是 裸露在空气与光线中，它们一生都与风和光线打情骂俏着，最后用碧绿、红彤彤颜色 告诉人们：我熟了。来吃我p巴a只有土豆、红薯，那不多几样，从春到秋，它们完全地 埋伏在泥土之下。命中注定它工作就是在漫长黑暗里沉默与积蓄。它们从土地里出来 那天，就是它完全成熟日子。土豆可以露天存放几乎整整一个季节。它构成分子， 该是有多牢固啊。 每一次，听了这些，我总是外表平静，内心却热血沸腾地想，如果有机会，我应该去 种植至少一季土豆，去观察、了解、亲近那些披着大地色外衣土豆，那些外表粗糙、内 心扎实土豆，那些在市场菜堆上与人们菜篮中笨拙地滚动土豆，那些养育生活 土豆。 有时在灯下吃着土豆，会想起火车上偶遇那人。他当时那么坚定地指出我会忽略 凡—高那幅《吃土豆人》，也许并不是他武断。而是他看出了当时我。 （本文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