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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宪法法院：航空安全法案 节选自韩大元、王建学编译：《基本权利与宪法判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 [事实概要] 本案发生的基本背景是,“9·11”恐怖袭击之后,各国议会都开始思考如何通过立法活动防止和消除恐怖活动的威胁,德国议会也不例外。再加上,2003年年初,一位名为施特兰巴赫的男子劫持一架小型飞机在德国金融中心法兰克福市中心的上空盘旋多时,引起当地居民以及关注这一事件的人的恐慌,社会舆论普遍呼吁德国尽快制定法律,采取有效措施填补这一领域的法律空白,这就更加促进了《空中安全法》的制定。2003年1月,德国联邦政府提出法案,2004年德国联邦议会表决通过了《空中安全法》(又可译为《航空安全法》),该法于2005年开始生效。 该法第14条第3项规定:“于情况显示,飞机将危及人之生命时,若别无他法防御当下之危害时,得以武器直接干扰之。”根据这项法律,在恐怖分子劫持客机等民用航空器以袭击地面目标的情况下,联邦国防军可以击落客机,以防止地面上比机上乘客更多的人遇害。为此,联邦国防军专门在下莱茵地区的卡尔加尔(Kalkar)设立了一个“国家安全基地与指挥中心”,在这里驻扎有一批空军歼击机随时处于待命状态,一旦发现德国领空内有飞机被劫持或者有被北约定义为危险级的飞机擅自闯入,这批歼击机就会起飞担负拦截、迫降以及在必要时击落该目标的任务。下达击落命令的权限在国防部长手中。 该法律在联邦议会通过后,有一位机长和五位律师,包括自民党的法律专家希尔施,向德国联邦宪法法院提出了宪法诉愿,诉愿理由是该法律使得联邦国防部长掌握了普通旅客的生杀大权,违反了基本法对生命权之保障。 [判决内容] 德国联邦宪法法院经过审理在2006年2月15日作出最终裁决,认定《空中安全法》第14条第3项之规定构成违反宪法。审理本案的宪法法官们作出了一致和明确的认定,即,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同等宝贵,因此,国家不能够在保护其他人生命的同时贬低被劫持飞机上的乘客生命的价值,仅仅把他们看成是靶子。宪法法院院长帕皮尔说:“把夺取人的生命作为拯救他人的一种手段,意味着把人的生命当成了一种物质,具有可比性。国家出自自身考虑认为可以支配同样需要保护的飞机内乘客的生命,等同于否定了这些人生命的价值。而这一价值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根据联邦宪法法院的客体公式(Objektformel),即一旦具体的个人被当作国家纯粹之客体或手段,人性尊严便受到干预。因此,可能考虑下达击落飞机命令的一种情况,是飞机上仅有自杀式袭击者。除了这种情况之外,都不能够简单地将飞机里的乘客看成是武器的一部分,并像对待武器一样对待人的生命。 此外,法院在判决中指出,下达击落民航客机命令往往只是因为怀疑,而没有任何事实根据。德国飞行员职业联合会也向法院表明了同样的立场。帕皮尔说:“鉴于联邦德国空管区面积相对小,因此在作决定时一方面时间压力很大,同时存在草率作出决定的危险。” 同时,联邦宪法法院明确指出,德国联邦国防军在救援德国国内的自然灾害或者意外事故时,不能够使用特殊的军事武器。联邦国防军在支援各联邦州政府救灾工作时,只能够使用与警察部队相当的装备或手段,例如帮助封锁危险地区或者参加交通管制。在此,联邦宪法法院也解释了基本法第35条第2项之规定,认为该规定固然允许军队经请求后介入天然灾害或特别重大不幸事件,恐怖分子劫持飞机虽然可认定为特别重大不幸事件,但基本法并未允许联邦军队在投入天然灾害或重大意外事故之救援工作时使用特别军事武器。 对于生命权的保障而言,联邦宪法法院的观点可以总结为,人的生命是宪法所保障的最基本的价值,这一价值不能被物质化,而《空中安全法》则没有将事件受害者本身看成是作为目的的人。本案判决作出之后,联邦政府虽然对这一裁决感到遗憾,但表示尊重这一裁决。而提出宪法诉愿的当事方则称,联邦宪法法院作出了历史性的裁决。 [评析] 本案揭示出国家权力与生命权之间的直接冲突。根据《空中安全法》的原意,允许击落被劫持客机所追求的目标是保护地面人员的生命以及财产,这些人员的生命权与被劫持客机上的乘客的生命权均为受宪法所保障的基本权利,并无优劣之分。这与很多其他案件中,为了追求一项基本权利的保障而限制另一项权利有所不同。由于每个人的生命在基本法的生命权价值中都是同等重要的,因而不能允许对不同个体的生命进行选择或衡量。而且,必须考虑到,即使空中安全法所追求的目标具有合宪性,也不能排除其实施过程中所可能发生的滥用危险,如何保证击落的决定是准确的而不失误,细致认真而不草率,完全符合目标而不被滥用误用,等等,都存在一定的难度。在非战争状态下,利用军事力量对付民用设施,本身就是基本法所不允许的。 本案所反映的问题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可以作为比较法研究的基本素材。在目前情况下,各国对恐怖分子劫持客机的行为的法律态度分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