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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巷的绿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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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晨雨淅淅沥沥地浸湿了防盗窗上的绿萝，我隔着水汽氤氲的玻璃往下望，果然又看见那抹熟悉的橄榄绿在巷口晃动——那是周伯的志愿者马甲，像初春最早抽芽的柳条，二十年来始终悬在巷子最显眼的位置。

周伯退休前是中学语文教师，如今顶着一头银丝成了社区管家。他总说自己是数字化转型的掉队者，可蓝布衫口袋里永远揣着两部手机：一部老式按键机存着全巷老人的紧急联系人，另一部智能机里装着三十多个微信群。去年社区推行垃圾分类时，他戴着老花镜把宣传单抄成大字号，挨家挨户贴在防盗门上，灰白的水泥墙愣是被他贴成了流动的公告栏。

最难忘去年深冬那场疫情。凌晨三点，我被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惊醒，看见业主群里弹出一条语音：12幢张姨需要降压药，我查过仁和堂24小时营业，这就骑车去。语音背景里隐约传来防护服摩擦的窸窣声。清晨取药时，我发现药盒上粘着便签，周伯用毛笔小楷写着用量，墨迹在寒潮里洇出毛茸茸的边。

有次经过社区活动中心，撞见周伯正给老人们演示手机挂号。七十岁的李奶奶颤巍巍地戳着屏幕，挂号界面突然弹出广告，周伯立刻用指节叩了叩投影幕布：这是陷阱，咱们得像避开路上的坑洼一样绕过去。他边说边在黑板画出思维导图，粉笔灰簌簌落在马甲肩头，把橄榄绿染成了初春的柳絮色。

前些天巷口的玉兰开了，周伯却蹲在花坛边捣鼓新设备。原来他申请到了智能呼救系统，正给独居老人的钥匙扣安装定位器。您这是要把整条巷子装进口袋啊。我打趣道。他笑着从马甲兜里掏出个磨光的铜铃铛：这是从前巡夜的家伙什，现在该让位给科技啦。阳光穿过玉兰花瓣，在他斑白的鬓角缀满细碎的光斑。

昨夜暴雨突袭，今早却发现每户门口都摆着沙袋。周伯的绿马甲湿漉漉地搭在长椅上，身旁保温箱里整齐码着姜茶包。路过的人们默契地往箱底压钱，午后便看见钱变成了菜场阿婆三轮车里的鲜蔬——他总能把善意织成流动的网，让每个节点都沾着人情的温度。

玉兰树下新添了块电子屏，滚动播放着周伯手写的《巷子公约》。暮色中，他依然站在扫码测温的岗位上，绿马甲被夕阳镀成暖金色。恍然惊觉那抹绿色早已蔓延成荫：穿红马甲的少年志愿者正在教老人使用自助借书机，戴蓝袖标的阿姨挨户分发反诈手册。周伯就像一粒提前抵达的春信，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唤醒了整片森林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