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她（十五）.docxVIP

别样的她

小区里有一棵歪脖子槐树，树皮上深深浅浅的裂痕像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树下总坐着位穿蓝布衫的奶奶，她膝盖上永远摊着本泛黄的相册，银丝般的白发在风中轻轻摇晃。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暴雨天。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水泥地上，车子刚停稳，我就看到她佝偻着背往花坛冲。雨水顺着她的雨衣往下淌，她却只顾着用枯枝般的手扶起倒伏的月季，嘴里不停念叨着：“这雨下的太大了，花儿们可千万别倒啊，这是小张姑娘前几天刚栽的......”。泥水在她的布鞋上溅出朵朵灰花，可那些沾着雨珠的花苞，竟真的在她颤抖的掌心中重新挺直了腰杆。

后来我才知道这片荒废多年的花圃是她一点点拾缀出来的。每天清晨，她都会挎着竹篮在垃圾桶旁边徘徊，把别人丢弃的烂菜叶埋进土里当肥料，把摔破的陶罐改造成花盆。有次我看见她惦着脚往槐树枝桠上挂玻璃瓶，阳光穿过琥珀色的糖水，在砖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这是给路过的蜜蜂歇脚的。”她眯着眼笑，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菊。

去年冬天特别冷，物业要把槐树砍了装供暖管道。那天清晨，树底下传来“咔咔”的响声。我扒着窗户看见她单薄的身影挡在电锯前，怀里紧紧抱着那本相册。“这树是二十年前他带着孩子们一起种的，这棵老槐树承载了几代人珍贵的记忆......”她翻开泛黄的照片，指尖拂过那些模糊的笑脸，“当年说要给孙辈纳凉的......”雪落在她发丝间，融化成一粒粒水珠。

如今槐树还在，树杈上系着五颜六色的许愿瓶。每当风起时，玻璃瓶碰撞的叮咚声里，我总能听到她沙哑的絮语，“慢些走啊，看看这花开的多好。”这些被她救活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的点头，仿佛在回应着某个悠长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