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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文中的意动用法根本原理与辨析

一、定义与核心机理

定义：所谓“意动”，即“意念之动”。在句中，谓语动词所表示的并非一个客观的行为或变化，而是主语的一种主观上的心理活动、判断或感受。换言之，是主语“认为”宾语怎么样，或“把”宾语当作什么。

核心机理：意动用法的核心是一种主观认知。句子的主语是“认知者”，谓语是其“认知行为”，宾语则是其“认知对象”。此间关系，非物理之作用，乃心意之投射。古人常以“以之为然也”（认为它是这样）来概括其精髓。

例如，在“孔子登东山而小鲁”一句中：

主语：“孔子”，是“认知者”。

谓语：“小”，由形容词“小”活用而来，是“认知行为”，即“认为……小”。

宾语：“鲁”，是“认知对象”。

其内在逻辑是：孔子（认知者）站在东山之巅，其内心产生了一种判断或感受（认知行为），即认为鲁国（认知对象）变小了。鲁国本身的大小并未发生客观变化，变化的是孔子的视角与心境。

二、句法结构与翻译要诀

句法结构：意动用法亦有其固定的句法格式：

主语（认知者）+活用动词（谓语）+宾语（认知对象）

此处的“活用动词”主要由名词和形容词临时充当。

翻译要诀：掌握意动用法的关键，在于其独特的翻译模式。一旦判断为意动用法，即可遵循以下格式：

形容词意动：“认为/觉得+宾语+[原形容词词义]”

名词意动：“把+宾语+看作/当作+[原名词词义]”

例如：

异之→?认为它奇异

小鲁→?觉得鲁国小

宾客之→?把他当作宾客

若翻译时能顺畅地运用此二格式，且文意豁然开朗，则可确信为意动用法。

三、与使动用法的根本区别

此为学习意动用法之最大关隘，辨之不清，则学习必陷于含混。二者虽句法结构相似，然其精神内核判若云泥。

特征比较

意动用法?

使动用法

核心

主观认定?

客观致使

本质

心理活动，一种看法

物理或事理上的作用，一种改变

宾语变化

宾语客观上不必变化，仅在主语心中变化

宾语客观上必须发生状态或行为的变化

翻译模式

“认为……”、“觉得……”

“使……”、“让……”

经典范例

登泰山而小天下?(觉得天下小)

春风又绿江南岸?(使江南岸变绿)

简言之，意动用法是“心动”——改变看法；使动用法是“行动”——改变世界。?一在内，一在外；一主观，一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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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词的意动用法

语义特征：主语“把宾语当作”该名词所代表的人或物来对待、看待。

例句一：邑人奇之，稍稍宾客之。

出处：晋·陶渊明《桃花源记》

解析：“宾客”，名词，指客人。此句主语为“邑人”，宾语为“之”（渔人）。“宾客之”，并非村人有何法术“使”渔人变成了宾客，而是他们在行动与态度上，“把他当作宾客”来款待。这是一种主观的对待方式。

译文：村里的人对他感到惊奇，渐渐地把他当作宾客一样来招待他。

例句二：孟尝君客我，我为之尽其用。

解析：“客”，名词，指门客、食客。主语“孟尝君”，宾语“我”（冯谖自称）。“客我”，即孟尝君“把我当作门客”。这体现了冯谖对孟尝君给予他身份认同的一种认知。

译文：孟尝君把我当作尊贵的门客来对待，我（也理应）为他竭尽我的才能。

五、形容词的意动用法

语义特征：主语“认为/觉得”宾语具有该形容词所描述的性质。

例句一：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解析：“小”，形容词。此句是意动用法的典范。如上章所述，孔子登山，鲁国与天下并未在客观尺度上缩小。此“小”字，纯然是孔子因视野开阔而产生的“觉得鲁国小了”、“认为天下小了”的主观感受。

译文：孔子登上东山，就觉得鲁国变小了；登上泰山，就觉得整个天下都变小了。

例句二：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解析：“美”，形容词，英俊、美好。此处主语为“妻”、“妾”、“客”，宾语为“我”（邹忌）。“美我”，并非她们能“使我变美”，而是她们各自出于不同动机，“认为我美”。邹忌本人更是深刻洞察到，这种“认为”是主观的，并非基于客观事实，而是源于偏爱、畏惧和有所求的私心。此例雄辩地证明了意动用法的主观性。

译文：我的妻子认为我英俊，是因为偏爱我；我的小妾认为我英俊，是因为害怕我；客人认为我英俊，是因为有求于我。

例句三：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

解析：“耻”，形容词，可耻的。主语是“士大夫之族”（省略），宾语是“师”（从师学习这件事）。“耻师”即“以师为耻”，也就是“认为从师学习是可耻的”。这表达了士大夫们对“向老师学习”这件事的主观看法。

译文：对于他们自身（的学习问题），却以向老师学习为耻，真是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