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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遗产”继承中的法律空白与家庭争议

一、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随着数字经济的深度发展与社会生活的全面数字化，以网络账户、游戏装备、数字货币等为代表的“虚拟遗产”已成为公民财产与人格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我国现行继承法律体系对此类新型财产形态的规定存在显著空白，导致在继承实践中，因虚拟遗产的归属、处置与利益分配而引发的家庭争议日益增多。本文旨在系统性地剖析虚拟遗产继承中的法律困境与家庭争议的内在逻辑。本研究采用法学研究中的案例分析法与文本分析法，选取了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布的典型司法判例，并对主流网络服务平台的《用户协议》进行了深入解读。研究发现，虚拟遗产继承困境的核心，源于其财产权与人格权相互交织的“双重属性”与现行法律单一财产权继承框架之间的结构性矛盾。司法实践中，法院倾向于承认具有明确经济价值的虚拟财产（如游戏装备、数字货币）的可继承性，但法律依据模糊，裁判标准不一；而对于承载着深厚人格与情感利益的虚拟遗产（如社交媒体账户），法院则因面临平台协议限制、数据隐私冲突等多重障碍而态度保守，常导致继承人情感诉求落空。平台通过用户协议构建的“许可使用权”而非“所有权”的话语体系，形成了独立于国家法律的“平台规则”，成为阻碍虚拟遗产顺利继承的制度性壁垒，并加剧了家庭内部的利益冲突。本文认为，解决虚拟遗产继承问题，必须超越传统的财产继承范式，建立兼顾财产价值与人格利益的二元继承规则体系，明确网络服务平台的协助义务与法律责任，以弥合法律空白，化解家庭纷争，并保障公民在数字时代的合法权益。

关键词：虚拟遗产，继承法，数字财产，法律空白，平台责任

二、引言

在人类社会全面迈入数字时代的宏大进程中，个体的生命轨迹与价值创造，已不再局限于物理世界。我们的社交关系、情感记忆、知识成果乃至财富积累，正以前所未有的规模与深度，被数据化并沉淀于网络空间之中，形成了一份庞大的、独特的“虚拟遗产”。这份遗产，可能是一个拥有数百万粉丝、具备巨大商业潜力的社交媒体账号，可能是在网络游戏中投入了无数时间与金钱才获得的顶级装备，可能是一个存储着珍贵家庭照片与视频的云端相册，也可能是一笔价值不菲的数字货币。当生命走向终点，如何处置这份在虚拟世界中遗留下的“数字身后事”，已不再是一个技术性的边缘问题，而是直接关乎公民财产权、人格尊严与家庭伦理的重大法律与社会议题。

然而，与虚拟遗产的爆炸式增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相关法律制度的严重滞后。我国现行的《民法典》继承编，其立法基础与核心框架，仍建立在对土地、房屋、存款等传统有形财产的继承逻辑之上。尽管《民法典》总则编第一百二十七条历史性地规定“法律对数据、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在原则上承认了虚拟财产的受保护地位，但这一原则性条款，并未对虚拟财产的具体范围、法律属性、价值评估以及最重要的——继承规则——做出任何细化规定。这一显著的“法律空白”，直接导致了在继承实践中，虚拟遗产的处置陷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并催生了大量新型的家庭争议。

我们看到，兄弟姐妹为争夺逝者游戏账号中的高价值装备而对簿公堂；子女为获取已故父母微信账号中寄托哀思的聊天记录与照片，而与网络平台反复交涉却屡屡碰壁；配偶与父母就如何处置逝者拥有巨大流量的短视频账号（是应予纪念性封存，还是继续商业化运营）而产生激烈冲突。这些争议，不仅暴露了传统继承法在面对数字事物时的无力，更深刻地揭示了虚拟遗产所具有的、超越纯粹经济价值的、与人格、情感、记忆紧密交织的复杂属性。因此，本文的核心研究问题是：在当前中国的法律框架与司法实践中，“虚拟遗产”被赋予了怎样的法律属性，其可继承性面临着哪些核心障碍？其次，围绕虚拟遗产的继承，主要产生了哪些类型的家庭争议，这些争议的根源是什么？最后，作为关键利益相关方的网络服务平台，其《用户协议》在虚拟遗产的继承过程中扮演了何种角色，它与国家法律之间构成了怎样的紧张关系？本研究旨在通过对上述问题的系统性剖析，揭示虚拟遗产继承困境的本质，并为未来相关法律制度的完善，提供具有学理深度与现实关照的理论参考。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引言之后，将对相关理论文献进行系统综述；随后阐明本研究采用的法学研究方法；核心部分将对研究发现进行呈现与深入讨论；最后进行总结与展望。

三、文献综述

本研究的理论探讨，构建于民法学中的财产理论、继承法理论、人格权理论以及网络法与平台治理研究四大知识板块的交叉地带。对这些领域相关核心理论与前沿争论的系统性回顾与批判性对话，是深入剖析“虚拟遗产”继承困境的理论前提。

首先，民法学中的财产理论，是界定虚拟遗产法律属性的学理基石。传统财产理论，建立在物的“有体性”与“排他性”之上。然而，虚拟财产的“无体性”、“可复制性”与“依附性”（依赖于特定网络平台存在）等特征，对其构成了根本性挑战。国内学界围绕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