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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棂上的流云与星

暮色漫过窗棂时，我正把脸埋在习题册里。远处的青山早被白雾揉成模糊的轮廓，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可我连抬眼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风铃在檐角轻晃，叮当声碎在堆积的作业上，像在数我笔尖的疲惫。

忽然有扑棱声撞碎寂静。眼角余光掠过一抹灰影，是只羽毛未齐的雏鸟在半空扑腾。鸟群已成天边黑点，它孤零零悬在暮色里，翅膀拍得又急又乱。我喉间泛涩，却抿抿唇，把目光按回公式间。

“啾——”

第二声啼鸣像枚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我刻意筑起的麻木。这次我真的抬起头了。那团小小的影子还在挣扎，翅膀拍打的幅度越来越大，羽毛被晚风掀起细碎的白边。夕阳正把最后一缕金辉泼在它身上，而另一侧的天幕已洇开浓黑，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砚台。

我的笔尖顿住了。

风突然烈起来，卷着残霞掠过去。雏鸟像片被抛起的纸片，猛地向下坠了半尺。我下意识攥紧了笔，指节泛白——它那么小，连羽毛都没换全，怎么可能追得上那些早已融入暮色的同伴？就像我面前这道解析几何，草稿纸上画满辅助线，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关键的切点。

可它没有坠落。

当狂风再次扑来时，那小小的身影突然收拢翅膀，像片叶子般顺着气流滑出一道弧线。就在我以为它要放弃的瞬间，它猛地展开羽翼，借着风势向上一跃，竟像颗被弹起的星子，倏地窜高了半丈。啼鸣声清亮起来，带着点抖颤，却再没有半分怯懦。

我扶着窗棂站了许久，直到那团灰影渐渐缩成光斑，最终缀在墨蓝的天幕上，与鸟群化作的星点连成一线。转身时，台灯的光晕落在习题册上，那些曾张牙舞爪的公式，此刻竟像极了方才托举着雏鸟的气流，藏着向上的力量。原来方才一次次抬头眺望，不只是看一只鸟的挣扎，更是看自己困在难题里的模样。

重新望向远处，青山在夜色里舒展的轮廓愈发清晰。凝思间忽然懂得，那些被习题压弯的脊背，那些在难题里挣扎的时刻，都像雏鸟拍打翅膀的弧度——看似笨拙，却是飞向星辰的必经之路。风铃又响了，这次倒像是在为谁鼓掌。我重新握住笔，窗外的流云正漫过月亮，而这场始于眺望的凝思，已在心里种出了一片可以飞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