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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全文

秋天

作者：何其芳

震落了清晨满披着的露珠，

伐木声丁丁地飘出幽谷。

放下饱食过稻香的镰刀，

用背篓来装竹篱间肥硕的瓜果。

秋天栖息在农家里。

向江面的冷雾撒下圆圆的网，

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

芦篷上满载着白霜，

轻轻摇着归泊的小桨。

秋天游戏在渔船上。

草野在蟋蟀声中更寥阔了。

溪水因枯涸见石更清冽了。

牛背上的笛声何处去了，

那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孔？

秋天梦寐在牧羊女的眼里。

《秋天》讲解

一、整体感知与主题

这首诗描绘了三幅生动鲜明的画面，共同组成了一幅宁静、悠远而又略带感伤的乡村秋景图。诗人没有直接抒情，而是通过一系列具体的意象，将秋天人格化，展现了秋天在不同场景下的美：农家的丰收之喜、渔船的闲适之趣、以及牧羊女心中朦胧的思恋之愁。全诗表达了诗人对宁静和谐的乡村生活的向往，以及对时光流逝的淡淡怅惘。

二、分节赏析

第一节：农家秋景图——栖息之秋

核心意象：露珠、伐木声、镰刀、稻香、瓜果。

赏析：

开篇从听觉（“伐木声丁丁”）和嗅觉（“饱食过稻香”）入手，极具画面感和生活气息。“饱食”运用了通感手法，将视觉的丰收与嗅觉的稻香、触觉的饱足感连通，形象地写出丰收后镰刀的闲置状态。

“肥硕的瓜果”直接点出秋的慷慨与丰饶。

诗眼：“秋天栖息在农家里”。一个“栖息”，将秋天完全人格化，它仿佛一位劳作后安闲休息的农人，心满意足地停留在这里。这写出了秋天的充实、静穆与安宁。

第二节：渔家秋景图——游戏之秋

核心意象：冷雾、圆网、乌桕叶的影子、白霜、小桨。

赏析：

场景从陆地转到江上。“冷雾”和“白霜”点出了秋晨的清凉与朦胧之美。

最精妙的一句是“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这里将“青鳊鱼”的鳞光与“乌桕叶”的形状、色泽巧妙叠加，虚实相生。渔人收起的是网，网上挂着的或许是水中的落叶，或许是鱼儿的鳞光，意境空灵而富有诗意，展现了渔人并不迫切的闲适心境。

诗眼：“秋天游戏在渔船上”。“游戏”一词，极其传神。它写出了渔人悠然自得、与世无争的心境，也写出了秋天本身如一个顽皮的精灵，在江面的晨雾与光影间嬉戏。这与第一节的“栖息”形成对比，一静一动。

第三节：原野秋思图——梦寐之秋

核心意象：蟋蟀声、枯涸的溪水、笛声、牧羊女。

赏析：

视角从生产劳动转向了原野和人的内心。“草野寥阔”、“溪水清冽”写出了秋日的空旷、疏朗与清澈，也暗含了一丝萧瑟。

情感在此节发生转折：“牛背上的笛声何处去了？”这是一个关键的设问。那“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声，是夏日的热情、活力与浪漫的象征。它的消失，意味着夏天的逝去和某种美好情感的失落。

诗眼：“秋天梦寐在牧羊女的眼里”。“梦寐”是点睛之笔。它描绘出牧羊女眼神的朦胧、迷离和若有所思。她在思念那吹笛的牧牛少年吗？还是在怀念那火热的夏日？秋天，在她眼中不再是外在的丰收或游戏，而化作了内心深处一份淡淡的、如梦似幻的思念与怅惘。这为全诗增添了一抹青春的忧郁和哲思的深度。

三、艺术特色

意象清新，组合巧妙：诗人选取的意象（露珠、伐木声、乌桕叶、白霜、笛声等）都非常典型且富有诗意，它们共同营造出秋天特有的氛围。尤其是“乌桕叶的影子”的比喻，堪称神来之笔。

修辞手法多样：

拟人：这是全诗最核心的手法。“栖息”、“游戏”、“梦寐”三个动词，将秋天在不同场景下的状态描绘得栩栩如生，使全诗充满了灵动之美。

通感：“饱食过稻香的镰刀”（视觉与嗅觉连通）、“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孔”（听觉与嗅觉、触觉连通），极大地丰富了诗歌的感受层次。

结构严谨，意境递进：全诗三节，如同三幅独立的画卷，又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秋天”。从农家的实在，到渔船的灵动，再到心灵的幽思，意境由外而内，由实入虚，情感层层深化。

语言精炼，韵律和谐：诗歌语言简洁明快，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精准，富有韵味。虽不严格押韵，但读来节奏舒缓，富有音乐感。

四、总结

何其芳的《秋天》是一首精致的抒情诗。它不仅仅是在描绘秋天的自然景物，更是在捕捉秋天的“灵魂”与“神韵”。诗人通过三个精妙的画面，让我们看到了秋天的丰硕、闲适与清愁，最终将情感落脚于对逝去时光的追忆与感怀上，使得这首小诗意蕴悠长，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