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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鐵民散文 土狗仔與伯勞鳥 作者：鍾鐵民 　　貝多芬田園交響樂中風雷交加的旋律在在我房中進行著，這是我非常喜愛的樂曲，越是靜靜的聆聽便越感陶醉，尤其是剛剛買回來全套設備，不啻整個樂團就在面前演奏，在這偏僻的鄉野田間可以讓我開放音量，感受著一波波震撼心靈的聲浪。但這兩天一到夜裡就發覺在強大的音樂旋律中，擠進了一種頻率很高刺人耳鼓的尖銳雜音： 　　 唧……唧……… 試著將音量作高低調整，還按下杜比系統，唧唧尖叫總是無法消除，起初還以為新的音響出了毛病，當我將整個機器關掉以後，才啞然發現，原來雜音來自窗口外面，那是花園中振翅高鳴的「土狗仔」在唱牠的生命之歌呢！ 　　 唧………唧……… 　　 土狗仔上場，是秋天了！我將面孔靠近紗窗，靜靜注視窗外幽暗的田野，除唧唧土狗仔聲，外面還有無數嘎嘎吱吱的各種昆蟲的鳴叫，或高或低，或短或長，青蛙們嘓嘓格格的聲浪更是此起彼落，尚有一兩聲貓頭鷹的咕嚕。這是真正鄉下夜的交響曲啊！我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注意到這個大自然樂團的存在了。仔細聆聽還真是熱鬧呢。 　　 土狗仔是體形最大的蟋蟀，淺褐的身體粗粗胖胖，長約一寸，從背後的翅膀可以明顯分辨雌雄。雌蟋蟀翅面花紋是密密細紋交叉組成，成菱形網目，雄蟋蟀翅面是波浪形粗紋路，軀體也較粗胖。牠們都有兩隻粗強有力的後腿，捕捉牠們時必須用拇指和食指快速穩定的夾緊牠的後頸脖，那麼牠那布滿細細尖刺的後足脛就要踢空了。那一彈腿急踢是強有力的，可以使牠的身軀躍起一尺高二尺多遠，要不挨牠一踢又不壓傷牠，活捉還真要點技巧呢！同時你還要提防牠強大鉗狀的牙齒，我也是經過無數痛苦的經驗才學會的。 　　土狗仔是我們鄉下客家地區對牠的稱呼，閩南語稱作「土爬仔」。另外有一種黑色的體形較玲瓏的我們稱作草蟋子，翻土犁蕃薯時可以捉到，只是一般對牠都沒有什麼興趣。此外寄居在牆縫櫥背，超小型蟋蟀，淡褐色細細扁扁，夜間出沒在廚房灶角的，我們稱作灶雞。灶雞翅膀短小，鳴聲也就細細尖尖，引人入夢。夏末偶然鋤土，泥塊中翻起的土狗仔還沒有長成，就是那種模樣，只是土狗仔巨大得多了。 　　土狗仔是鑽洞高手，牠鑽的洞深入地下，既細長又曲折，白天時牠在洞口堆滿丸狀泥球，細細圓圓像仁丹大小，完全堵住動孔。傍晚後撥開堵在洞口的鬆土，鑽出洞口，頭內尾外，開始鼓動翅膜發出求偶的情歌，直到深夜才止。牠十分機靈，尋聲搜找時，只要腳步聲一接近牠便嘎然而止，迅速躲進洞中，小時候我從不曾利用晚間牠出洞鳴唱時捉到過牠們，除非牠離開洞口過遠迷失了方向，跳進我們的水泥曬穀坪裡，那是牠倒楣的時候了，我們總不會錯過機會逮個活的玩具，剪掉牠布滿細刺的足脛，脖子上綁一條棉線讓牠當牛拖火柴盒。即使不然，我們家大黑狗上去，一口咬住牠，雖然不免挨兩下狠踢，野味卻也入了牠的肚子。現在我三個孩子發現院子裡的土狗仔，最多跟上去觀看片刻，絕無動手捕捉的念頭，我鼓勵她們捉起來看看，她們連手都縮到身後去了，又怕被咬又怕被踢，還討厭牠發出來的一股昆蟲特有的腥臊味。奇的是家裡一大一小兩隻寶貝狗居然也不動心，大的那隻為了好玩還上前去嗅一嗅，或用鼻子去壓擠一下，然後快速逃開土狗仔的彈腿一踢；小的那隻卻是連正眼也不瞧，好像土狗仔根本就不存在似的，竟然遭受到如此冷漠待遇，身為土狗仔，不知該生氣還是慶幸。 　　家裡母親一向討厭土狗仔。夏天雨季一過正是種菜作小冬的時節。母親辛辛苦苦圍好菜園，鋤土作畦，播下各種菜仔。另外買回高麗菜、花菜、芥菜的菜苗，小心的一一栽下，早晚灑水施肥，還撐起竹架搭上布棚和尼龍棚，此後幾個月到春節前全家青菜都靠這個菜園來供應。四季豆長出嫩芽了，母親一一插好帶細枝的細長竹枝準備讓它的蔓藤攀緣。花菜高麗菜也生根發育了，芥菜更是肥肥壯壯的，一畦畦青翠欲滴，將來芥菜淹漬成酸菜塞進玻璃瓶儲存，要供應一年食用。母親是早晚都要花很長時間在菜園子裡的，不巧的是秋天正是土狗仔的季節，牠們的數量又這麼多，一個晚上要吃掉十幾棵高麗菜苗，牠們在菜畦上處處挖洞築窩，白天用泥丸緊緊封住洞口，晚上出洞覓食求偶，母親點著瓦斯燈到菜園去，一邊咒罵一邊為保護她的菜苗而奮戰，卻總是無功而退，不斷的要補種菜苗。所以闖進庭院中來的土狗仔碰到了母親可就遭殃了。母親只有在這時候沒有悲憫心。幸好菜園中的菜苗很爭氣，它們生長得極快，不要多少天就可以高大到讓土狗仔無法再傷害它們的生命。 　　 舅舅在田裡種木瓜，他對付土狗仔的方法最有效卻是我最不喜歡的。他全家出動，尋找有細細土丸鼓起的地面，撥開細土就找到洞口了，舅母挑水一處處送，一鉛桶水中滴上五六滴煤油，灌進洞口等一分鐘左右就可見土狗仔急急爬出洞穴癡癡呆呆的一會兒就死了。一天下來可以清除整片木瓜園的土狗仔，只要持續兩個星期天木瓜苗也就長高了，只是毒死的土狗每次都有一鉛桶半鉛桶的，總是使我心疼。我們捉土狗也是用清水灌的，用酒瓶裝水不停的灌進牠的土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