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迟交十年的作业.pdfVIP

初次见到她，是在我七岁的一个黄 昏。我与邻里的孩子 用板凳当木马，笃笃追逐。嬉戏中，一个极轻 的声音从头顶 上飘落： “小朋友 ，老华在家吗? ”我仰起脸来 ，一大把 的头 发正扎在我 的额上。我眯起眼睛应了句： “您找我爸呵? 在里 屋呢! ”( 当时父亲是公社里的秘书。) 她有无认真看我一眼我 囱鹭洲夜话 已经忘了，但她的微笑我记得极清晰——那一脸真诚而又新 鲜 的笑意是极轻盈地倚在她右脸颊 的。 人与人之间是否真的有命定的缘? 为什么上苍非要将她安 排在我开始朦胧感触这个世界的时候出现? 试想一下：一个婴 儿第一次睁开眼睛，在一片不亚于洪荒时代的模糊视野中， 突然闪现一朵鲜红的玫瑰，那是一种怎样强烈的记忆啊! 份 迟 七岁的那个冬天下雪了。漫天 的雪花纷纷扬扬 。在此之 50 下过雪。而就在那个唯一的雪天，在我小学一年 只有一只硕大的青蛙( 似乎是放映科普片) 牢牢地 级的课间十分钟里，我滑倒在操场边的雪中。等 趴在银幕上，而从头至尾，我却是仰着头看着她 我从雪里重新站起来时，浑身已湿透了。就在这 那张在我的额 头上浑圆、美丽的脸庞 的。我永远 时，透过泪眼我看见了她，从教室外的走廊里小 不会忘记那圆润的轮廓、晶亮的双眸 以及就紧贴 跑了出来，两条乌黑的长辫满天飞舞。停在我身 在她那蓬松刘海上的圆满、圣洁的月盘⋯⋯ 边，她蹲下身子，仍是那样的一脸笑颜，替我擦 还有一次，我是怀着的忐忑的心情冲进坐满 去脸上的泪水。当时，她说了什么我忘了，但一 备课老师的办公室的，掂起脚尖，将 一大把父亲 记明亮的钟声响彻云天，此刻恍若还在我的耳畔 从城里开会带 回的奶糖放在她正埋首书写的教案 回旋—— “上课了! ”不知谁高亢地喊出了一句 ， 上，不等她回过神来，我撒腿便跑，身后是一阵 余音缭绕，不绝于耳 。( 此刻，我才意识到这一记 骤然爆发的笑声。躲在办公室外的玻璃窗下，我 钟声对于她和我的意义。) 上课钟响了，她微笑着 看见了她将桌上的糖果分给了其他的同事，坐回 把湿漉漉的我放到背上⋯⋯那种贴紧的体温及健 座位时，她边微笑地看着我，边将一颗糖轻轻地 康有力的心跳我至今还记得十分清晰，清晰的还 塞进嘴里。我 的心骤然鼓荡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幸 有眼帘里 、鼻尖上那乌亮馨香的辩子 。 福，我是那样欢呼着、雀跃着跑回了教室⋯⋯ 进了她的单身小屋，七平方的小屋中心放着 接下来的一件事，我落泪了。同学们恶作剧 一个红亮的炭炉。他将我放在炉边的板凳上，并 支在门上的扫把在上课铃响后来不及撤下，偏在 帮我脱下了湿透的外衣、外裤，坐在一边边耐心 这时她上课推 门进来——扫把砸到了她的头、砸 地烘着，边安慰着说 “没事”。生命之中，除了 落了她手中的讲义、粉笔盒⋯⋯她环顾了一眼教 体温与火焰，还有什么可 以为我们抵御风寒?而就 室，静静地蹲下身子，慢慢拾起散乱了一地的东 在我入学的那年、七岁的那个冬天，是她让我在 西，将扫把放回门后之后 ，平静地开始讲课⋯⋯ 几分钟 内领略到了全部。我不知别人人生的第一 而我是含着泪水看完这一切的，从事情的发生到 课是如何开始的?我在第一课里学到的是人世间最 她拍了拍身上 的灰土，全过程恍若电影里的慢动 珍贵 的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