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表述与自我探索——再论《红楼梦》的自传性与虚构性.pdfVIP

自我表述与 自我探索 再论 《红楼梦》的自传性与虚构性 【挪威】艾皓德 著 李晶 译 内容提要 ：传统上 ，中国文学批评历来倾向于将 自我表 述与 自传联 系起来。随着 20世 纪20年代文本批评 的兴 起 ，学者们开始为 《红楼梦》中的情节、人物与曹雪芹生平 事迹之间的关联搜集外在证据 ，由此兴起 了中国红学中的 一 个主要流派。研 究者对于 《红楼梦》作者 自传方面的兴 趣浓厚 ，以至于将研 究重点牢牢锁 定在小说文本之外。然 而，九十余年来的相关研究 已经极力夸大了小说 中 自传性 因素的存在 。事实上，这部小说 中的 自我表述 因素并非主 要基于 自传与记忆，反而更 多地是从虚构性的想 象与幻想 中汲取 了情感的力量。纵观全书，虚构性 的 自由清晰可见 地超越 了 自传性的真实。即使是 自传性的因素 ，在 小说 中 通常也是变形的，真相莫可辨认 ，层层叠叠幻化成美妙的梦 幻世界。小说是用一种间接 的语 言写就 ，比 自传性 写作为 个人化 的主题 留出了更 大的空间。小说正如夜 梦，可能是 一 种更好的真实的 自我表述与 自我探索的途径 ，胜过 自传。 关键词 ：自我表述 虚构 自传 心理结构 小说的读者有时会发觉 自己面临的情境很像心理治疗 过程 中的治疗师。广义上来说 ，小说读者和心理治疗师都 是 (口头或书面)文本 的阐释者。相 比躺在沙发上的病人 来讲 ，小说作者无疑对于 自己的文本更能掌控得住 ；尽管如 此 ，伟大的小说通常较为繁复 ，不仅包含许多破绽 、矛盾 、出 人 ，导致文本在表面意义之下生出许多裂痕 ，而且还有许多 隐藏的模式、规律、反复出现的主题等等，连作者 自己也未 必明确意识到 ，或是完全没有觉察。正如接受心理治疗 的 病人 自由联想时反复提到的一些模式一样 ，小说 中此类隐 藏的结构有时也会披露出贯穿整部作品的深层心理问题 。 将 《红楼梦》与心理治疗相 比较 ，只是为 了指明文本 中 生发出的一些心理学方面的趣味，并非是要将小说本身或 作者当作病理学对象。毋庸置言，《红楼梦》并非心理治疗 过程中的文字片段 ，而我在本文 中探讨 的问题也并非小说 的全部真相 。我探讨 的只是部分真相 ，而我 的确以为 ，这一 部分真相迄今为止引发的注意尚嫌不足 ，需要更多地关注。 我在本文中要论证的是 ：自我表述是 《红楼梦》文本 自 身的一个显著特点，而我们侥幸获知的关于真实作者生平 的零散信息与小说的关联则较为有 限。 一 、 记忆与幻想 中国的文学批评者传统上倾向于将作者的 自我表述与 自传联系起来，《红楼梦》的许多十九世纪评论者也断言小 说 中承载着 自传性质的材料。随着20世纪 20年代文本批 评的兴起，胡适、俞平伯开始搜集外部证据 ，来证 明小说中 的事件与人物和作者生平 中的事实息息相关 ，由此开启 了 中国 《红楼梦》研究的一个主要流派，至今不衰；尽管这部 小说的研究不止这一个流派。胡适论断说 ： 《红楼梦》是一部隐去真事 的 自叙 ，里面 的甄 、贾 两宝玉，即是曹雪芹 自己的化身，甄贾两府即是 当日曹 家的影子。 研究者对于 《红楼梦》作者 自传方面的兴趣极为浓厚 ， 将研究重点牢牢地锁定在小说文本之外 ，集 中于作者及历 史背景方面 。然而 ，我必须要说 ，胡适和俞平伯以来的九十 多年间，受他们启发的研究将此类 自传性因素在 《红楼梦》 的存在极力夸大 ，而小说中作者的 自我表述 因素 ，其基础却 不完全是作者的 自传和记忆 ，其中蕴含 的情感力量 同样来 自虚构的想象与幻想。 除了作者 的身份与家庭背景以及前八十回与后 四十回 作者不同这两件事以外 ，关于作者传记的研究几乎没为我 们带来什么与小说本身解读相关的信息。此类研究夸大了 小说 自传性质 因素的重要性 ，扭曲了我们关于文本 的见解 ， 有时还致使我们无视文本中许多无法向作者生平方面追踪 的内在关联 。举例来说 ，《红楼梦》有两类人物 ，一类是 因 真情而死 ，另一类是安然存活的毫无真情 的淫滥之徒 ；由于 这一对照在作者传记 中几乎没有什么基础 ，既往研究 中也 就很大程度上把它忽视 了。 我不是要否认小说中作者 自传 因素的存在 ，而是认为， 这一类因素的份量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