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伤.pdfVIP

口于怀岸 外 出一趟 ，前后不足一星期 ，回来后就 听人说李百年死 了。李百年一身是 病 ，细细数来 ，不下十数种 ，五脏零件没一样不坏 ，不死才怪 呢 ! 李百年在猫庄没什么人缘儿 ，也就是说他与大多数人关系不怎么好 ，告诉 我消息 的那人直截 了当地说他死 了，不避死者讳 ，对他没有起码 的尊重 ，近七十 岁 的人 ，过 了花 甲，就不是猖亡鬼 ，应该说 “老 了”，文给些可 以说 “故去 ”。那人与 李百年 同辈 ，也过六十 了，不会不 明 白这些 。我对李百年也没一丁点好感 ，反而 厌恶之 ，所 以开篇并不避讳 ，直截 了当地说他死 了 ，尽 管我跟他还有 点沾亲带 故 ，他还是我 的长辈 ，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对他 的厌恶情绪 。 在我 的印象 中 ，李百年早就该死 了 ，却一直拖到现在才死 ，已经算是一个奇 迹 。三年前 ，各种病菌在他 的体 内就很活跃 了，窜上窜下地折腾着他 ，那 时候 的 李百年就 已经手脚浮肿 ，脸胀得像一颗大冬瓜 ( 他本来就是一张驴脸 ) ，颜色蜡 黄蜡黄 的 。天黄有雨 ，人黄有病 ，李 百年 已经病得 不轻 。人老多病 ，这 没什么 ，李 百年令人厌恶 的是他 的遨遏他 的肮脏 。李百年 的老伴先行他多年 ，农村人 习惯 了没老婆男人 的遨遏和肮脏 。俗话说 ，汉子外面走 ，带着老婆两 只手 。缺两 只手 的男人 自然会有些与众不 同，但李百年却遨遏得 出格 ，肮脏得 出格 ，一 出格必然 遭人嫌恶 。 自李百年衰老后 ，准确地说 ，是 自他老伴病故后 ，李百年就永远都是 一身黑衣黑裤 ，从不穿带色彩 的。病菌在他 的体 内并不活跃 的那些年 ，李百年就 是黑衣黑裤一上身 ，哪怕就是酷暑 ，不穿个十天半月他决不脱下 ，不沤个三天五 天也决不下水 。李百年所谓 的洗衣 ，也只是在水里过一趟 ，晾干 了又穿 ，所 以李 百年 的身上永远都飘荡着存年 的腐臭味 。猫庄人鼻子特灵 ，个个狗似 的，即使是 在伸手不见五指 的黑夜 ，两丈开外就能准确地 叫出一身黑衣黑裤 的李百年 的名 字 。猫庄地处深 山更深处 ，这里 山清水秀 ，风光美丽 ，虽穷 ，但人人都穿得 干净利 索 ，李百年 的这种遇遏和肮脏是不可能不让人深感厌恶 的。 李百年死前不久 ，也就是我 出门的前两天 ，我还看见过他 。他拄着一根拐 杖，提着一只只能装二三斤水的小红桶去水井提水。几个月前，我还看见李百年 用一只小号铁皮桶提水 ，现在改用更小 的塑料桶 了。听说这几天李百年好像是 一场大病 刚刚初愈 ，拄着拐杖 的他 ，远远看去 ，不是在前行 ，倒像是在 向后退 。非 得等他走拢来些 ，再走拢来些 ，才瞧得 出他是在 向前蠕动 ，慢慢地 ，像 只蜗牛似 的蠕动 。附带说一句 ，他 的那根藤木拐杖本该是怪亮 的紫铜色 ，却看不 出一点光 泽 ，黑乎乎 的，在他 的手 中仿佛受 了传染 ，也病得不轻 ，歪歪斜斜蹄蹄珊珊 ，落地 时呻吟不 出一声 。那时是黄 昏，天要黑不黑 的 ，四处暮烟弥漫 ，一身黑衣黑裤 的 小 说 书 ‘盆雀 李百年幽灵一样 向我走来 ，令我 心里不 由得打 了 李百年家 的堂屋里看过他年轻 时 的一些 照片 ( 那 一 串哆嗦 。直到他 向我靠拢来 ，我才认 出是他 ，确 些照片放在一个镜框里 ，现在恐怕早就没 了) ，照 切地说 ，是 闻出来是他 ( 那 天我感 冒鼻塞 ，不然早 片上 的他身材高大 ，身坯结实 、健壮 。我对其 中的 就 闻出来 了) 。他 的背似乎 比以前更驼 了 ，与拐杖 一张记忆犹深 ，当年 的李 百年身穿黄军装 ，腰扎武 构成一张弧度极大 的 弓。走 出老远 ，我又忍不住 回 装带 ，肩上扛着一挺轻机枪 ，真是英姿飒爽 ，用现 望 了他一阵 ，这 时我才感觉到他简直不是在走 ，他 在 的话说是威风得找不着北 ! 这 张照片大概摄于 那 叫做爬 ，虫子似 的爬 。我看着他那可怜 的样子 ， 上世 纪六十年代末 或七十年代初 ，他那 时候 是猫 想到他 的遨遏 和肮脏 ，心里说 ，活啥呢 ，得 了吧 ，不 庄 的 民兵 营长 。因为对这张照片 印象太深刻 了 ，后 如早死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