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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科学” 问题语境探原 卓立 概要：康德认识论及主体建构论兴起后，重新论证人文学科的独立性和合法性成为一 个重大的时代诉求，“精神科学”一词即是其思想遗迹。人文学者至今常常援引相关的论述 以佐证人文学科的合法性，却忽略了其涉及的复杂的理论语境。本文分析了“精神科学”原 本的问题语境，指出在康德认识论或实体观下不可能解决人文学科独立性的问题，所谓“质 料分类原则”或“形式分类原则”在逻辑上都是不能自洽的。更为重要的是，“精神科学” 的主要主张者狄尔泰，实际上已经超越了这种二元构架，他与文德尔班、李凯尔特等新康德 主义者并未在同一种理论语境下探讨这一问题。 关键词：精神科学心理主义 新康德主义狄尔泰 作者简介：卓立，1976年生，复旦大学中外现代化进程研究中心博士后研究人员。 “人文科学”一词在今天看起来只是出于语言惯性而存在，将“人文”与“科学”并 列组合，一如曾经“人文科学”的主要实践者列维-斯特劳斯所言，“只是基于一种语义学的 虚构和一种尚未获得确认的哲学上的期盼”1。列维-斯特劳斯的话或许可以视为“人文科学” 的悲剧性结语，时值1965年，而在此前的一百多年间，人类最杰出的哲学智慧曾经致力于 为诸人文学科重新寻找知识确定性基础以及内在一致性的时代诉求。“精神科学”这个名词 即是这段思想历史的遗迹。 实际上，试图确定地回答“人文科学何以可能”的问题，不可能绕开与“精神科学” 相关的一系列理论努力，而澄明“精神科学”，不能不有赖于回溯其原初的问题语境：在形 而上学和绝对理性作古后，究竟有无可能为人文学科重新奠定一个知识合法性的基础呢？排 除科学主义的教条之后，人文学科将何以坚持自己的独立性和一致性？十九世纪末的一系列 相关争执，其真正的分歧是在哪里，而提出“精神科学”的代表人物狄尔泰的理论立足点又 是落脚在何处呢？ 一.“精神科学” 的学理源起与内在冲突 “精神科学”(Geisteswissenschaften)一词，语义外延上约略相当于“人文学科”2 一词。倘若鉴于“科学”两字的可疑性把它理解为一个死去的名词，在非德语语境中也可以 仅仅特指它的主要主张者狄尔泰的相关理论。但与狄尔泰同期的一些德国思想者也在相似的 意义上使用着“精神科学”或其它类似的名词，就此而言，“精神科学”一词是代表了这一 时期颇为通行的一种哲学主张，即为人文学科从认识论上寻找合法性基础的努力，这也是本 文对此词的用法。值得强调的是，这种“精神科学”与那种“仿自然科学”的主张相反，它 的“科学”主张决不包含模仿自然科学的自卑感，而毋宁说更多的是另一种雄心勃勃的试图 超越自然科学的“科学化”。 毫无疑问，人文学科与“科学”这个词百余年来的种种暧昧关联，很大一部分的确如 列维-斯特劳斯所言仅仅是一种“语义学的虚构”。“精神科学”这个当时最为通行的德文词， 以及类似的“文化科学”（Kulturwissenschaft）、“历史科学”（Geschichtswissenschaft） 等，就它们的德语“血统”而言，其“科学”涵义可以被归结至公共的语义层面。在德语中 Wissenschaft这个词涵义要比英文的science广泛很多，Wissenschaft一词由德文“知识” （Wissen）一词引申而来，启蒙时代后用以泛指任何有一定规模的学问，由是各种人文学科 皆可纳入其中。在康德那里，Wissenschaft一词一度被提升至近乎先验性的严格标准，以 1 列维‐斯特劳斯：《结构人类学》，张祖建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年，第788 页。 2 在狄尔泰那里，精神科学一词一直是使用复数，即Geisteswissenschaften 而非Geisteswissenschaft，因为 Geisteswissenschaft 一词单数时曾经另表宗教意味的Pneumatologie 或Geisterlehre “灵物学”之意，而用复 数则可包含统称人文学科之意。 265 至于如“化学”这样的经验学科亦可能被逐出科学门墙。这种对“科学”涵义的非经验性规 约显然已经迥异于由自然科学延伸而来的归纳理解，这造成了科学的边界是开放的，即“每 一构成为一体系（即按照原理而排列起来的认识整体）的学说就构成为一门科学”，1也就是 说在这里已经隐含了将一门“非科学”提升为“科学”的可能，进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