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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写作”的来路与归途 ——对一种文学研究现象的盘点与思考 洪治纲 一、“底层写作”的源起与变化 社会的变化——尤其是纯朴和善良逐渐消 失的底层现实发出了真切的喟叹。它既展示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底层”一直是 了中国底层社会的裂变，也分析了其中的利 中国当代人文学者高度关注的研究对象。早 益化和欲望化的现实根源。 在1994年，由朱光磊主编的《大分化 新组 1998年，《上海文学》在第7期发表了燕 合——当代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一书，就 华君的小说《应春玉兰》。该期“编者的话”以 曾借助大量的客观数据，分析了中国社会阶 《倾听底层的声音》为题，明确地说到：“我们 层的分化特点及其趋向，尤其是对社会底层 的确是到了应该认真听一听底层人民的声 群体（包括失业人员、农业劳动者、乡镇企业 音的时候，我们必须正视底层人民的利益所 职工、蓝领等）的生存状况，给予了密切关 在，我们必须尊重底层人民的感情。”“在任 注。随后，围绕着“三农”、城市阶层分化等问 何时候，我们都不应该忽略底层人民的利 题，以《读书》、《天涯》等杂志为核心的媒介， 益。少数人的财富如果建立在对底层的掠夺 发表了大量颇具影响的文章，各类专著也不 之上，那么，这就是犯罪，就是腐败，就是不 ① 断涌现。这些著述不仅有效地梳理了90年 平等，就是不公正。如果认为社会的进步必 代以来中国底层社会的演变状况，而且对底 须以付出底层人民的利益为代价，那么，这 层群体的生存境域给予了多方位的探讨，对 不仅是一种糊涂的观念，而且，在道义上显 贫富分化日趋明显的社会结构进行了深研。 得非常可耻。”与此同时，他们还注意到，“有 文学也对此作出了迅速反应。早在1996 一种声音应该渐渐强大起来，那就是底层的 年，文学评论家蔡翔就在《钟山》第5期上发 声音。必须坚持平等和公正的立场，必须惩 表了《底层》一文。在此文中，作者深情地回 恶扬善。在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认真倾听 忆了自己当年在上海底层以及下乡时的生 来自底层的声音，应该知道底层正在想什 活，并进而指出，尽管“底层仍然在贫穷中挣 么，底层人民正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状况 扎，平等和公平仍然是一个无法兑现的承 之中。对底层的关心，并不是什么‘慈善事业 诺”，但是，“贫穷并未导致道德的沦丧，相 ’或者所谓的‘慈悲心’。任何一种居高临下 反，我的底层牢牢恪守着它的道德信条，他 似的怜悯，都是对底层人民的侮辱。我们坚 们对贪污和盗窃表示出一种极大的憎恶和 持的，是一种平等和公正的立场，而平等和 轻蔑”，“几乎所有的道德要求最终都将落实 公正的问题，在今日社会，正愈来愈被人们 到底层，底层将这个世界默默托起，同时遵 所关注。它不仅涉及到底层的利益和情感所 守着这个世界对它发出的全部的道德指 在，而且关系到我们整个社会的健康肌理。 4 ② 令”。与此同时，作者亦对90年代以来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