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收与重构近代中国精英的历史进步观.docxVIP

 PAGE \* MERGEFORMAT 15 吸收与重构：近代中国精英的“进步史观” 魏光奇 首都师范大学学报历史学院教授 摘 要 在西方文化对于历史整体变化规律的观念中，“进步史观”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而中国传统文化在这一问题上占主导地位的观念则是“循环史观”。19世纪中叶以后，中国面临严重的民族危机，精英人士吸收了从西方传入的“进步史观”，并加以重构。这种经过重构的历史观念，或者强调各民族的历史都具有某种普世的意义、目标和发展规律，以此来为自己的社会政治变革主张提供理论依据；或者将对中国文化前途的充分自信与历史进步观念相结合，论证中国有着自己独特的历史演进方式，主张通过融和西方文化来充实光大中国的传统文化。 近代中国精英对于“进步史观”的吸收与重构，体现了世界历史上不同文明之间的一种互动方式。 关键词 近代中国精英 进步史观 循环史观 变易史观 钱穆 在西方文化对于历史整体变化规律的观念中，“进步史观”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而中国传统文化在这一问题上占主导地位的观念则是“循环史观”。18世纪中叶以后，工业革命浪潮席卷全球，欧美各国不断发生重大的政治社会变革，再加上自然科学领域宇宙起源论、生物进化论的建立，导致人们对于世界的发展前景空前乐观。于是，源于西方文化的“进步史观”几乎成为一种世界性观念，也逐渐为中国的知识精英、政治精英所接受。这时的中国由于列强的侵略和自身社会政治制度的落后，正面临严重的民族危机。在这种背景下，近代中国的精英们吸收了从西方传入的“进步史观”，并加以重构，以之作为自己社会政治主张的历史依据。中国思想文化史上的这一事例，体现了世界历史上不同文明之间的一种互动方式。 一、西方文化中的“进步史观” 在西方，存在一种历史就整体而言不断“进步”的观念（可称为“进步史观”）；与这种观念相应者，则是文化价值观方面的绝对主义，即以某种统一的“标准”来评判各种文化系统的价值，认为它们存在着诸如“先进”与“落后”、“文明”与“野蛮”之类的优劣、等级差异。西方文化中的这种观念，其渊源可以追溯到古代希腊。 希腊人习惯于以二元论的观点来看待世界，认为在可感的现象世界背后，还存在着一个超感的、只能用理智才能把握的本质世界；现象世界是变动的、甚至是虚假的，而本质世界是不变的、真实的，而且前者是被后者所决定的。用这种观点来看待历史，就自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人类历史活动和各种历史现象的背后，存在着一个超感的、不变的本质或决定者，它体现了变动不居、杂乱无章的历史现象的意义。至于超感的、不变的历史本质或决定者到底是什么，希腊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两种不同倾向的观点。著名史学家修昔底德（约公元前460－395年）认为，历史的本质乃是抽象不变的人性，是它在决定着那些纷纭变化的历史现象。他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反复谈到“人性”，认为“人性总是人性”，是永远不变的，说“人的天性易于犯错误”、“易于犯法”、嫉妒和贪欲是人的本性，等等。由于“人性”永恒不变，所以由它来决定的历史也就总会不断重演，而不可能具有发展的意义。被称为西方历史学之父的希罗多德（约公元前484──424年）在他的《历史》一书中表达了希腊人对历史的另一种看法，即历史的本质或决定者不是诸如“人性”之类的那种内在于人的（尤其是具体个人）的东西，而是一种超越于个人甚至超越于整个人类的东西。这种在今天被我们称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规律”的东西，希罗多德早在二千多年前就以一种粗糙的形式提了出来，这就是“神”或“神意”。希罗多德所信仰的这种支配历史的“神意”，不是一种神的偶然性意志，而是一种为神所遵从的必然性原则，它是希腊人所信奉的“命运”或“定数”在人类历史中的表现。希罗多德认为，自然界的生态平衡可以说明神力求维持世界和谐的立场。他说：“看来正是由于上天的智慧才有这样合理的安排，使一切那些怯弱无力和适于吞食的生物都是多产的，这样它们才不致由于被吞食而从地面上减少。但那些残酷的和有害的生物则生产的幼子很少。” 希罗多德：《历史》，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242页。 然而希罗多德同时认为，和谐的秩序在人类社会中却经常遭到那些高傲自大的人们的破坏，神因此总是要对人的社会生活进行干预，以恢复这种和谐与平衡。神据以进行这种干预的原则可以归结为一句古希腊格言――“一切中节”，这句格言曾被刻写在戴尔波伊（Delphi）神庙中一块石碑上，它构成了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基本法则。希腊人这种在人类历史背后存在一个不变本质或决定者的观念，使得变动不居的历史现象和人们杂乱无章的历史活动获得了一种整体的意义。当希腊人将历史的这种整体意义理解为不变的“人性”或围绕一个重心反复左右摇摆的“中节”原则时，由它所决定的历史还不可能成为一个朝着某种既定目标不断前进的“进步”运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