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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肺民工：带瓶肮脏的水回家 尘肺民工：带瓶肮脏的水回家 导语 48瓶原本清澈的盐水变得浑浊，一些如墨汁一般黑。在铜川市矿务局中心医院，肺灌洗手术后的每一位尘肺民工，都会带着这样一瓶水，回到自己的家乡。 访谈实录 “这就是从他肺里洗出来的。”46岁的余尝琴拿着瓶子的手颤抖着，眼泪又一次涌出来。丈夫张远新站在她身旁，对妻子挤出一个歉疚的笑容。这是2014年11月10日，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 一、留下洗肺黑水当证据 余尝琴从丈夫的病床底下拿出了那瓶水。因为已静置了5天，那瓶水几乎是清的，但拿起来时，随着手轻微的晃动，盐水瓶底部沉积的黑色悬浮物就袅袅散开，如墨汁四溢，再晃一晃，已完全变成一瓶黑水了。 “这就是从他肺里洗出来的。”46岁的余尝琴拿着瓶子的手颤抖着，眼泪又一次涌出来。丈夫张远新站在她身旁，对妻子挤出一个歉疚的笑容。这是2014年11月10日，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 11月3日，已是陕南的深秋。不到6点，天刚麻麻亮，夫妻俩就从安康市大河镇双溪村的家里出发。他们先在双溪村口坐上面的，到了恒口镇再倒车。待把大山抛在身后，他们就赶到安康坐上了早晨9点的大巴。下午3点多，到了400多公里外的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 此前一年多，张远新已感到身体不适。他隐隐觉得自己是得了矿上的病，但一家老小要生活，两个孩子上学，都等着用钱，他还是坚持在山西榆次的这家煤矿干活。有时，咳嗽气喘得太厉害，他也会去打打针，吃当地大夫按照“支气管炎”给他开的药。一直到今年9月，他还最后一次到井下做工。 为了生活，他依然那样拼命，早上8点下井，一般在井下要干够10个小时，自己带上水，一天都不吃饭。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他自己开始戴口罩，价值6.5元的那种普通棉布口罩。 但这次，井下飞扬的黑尘象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倒了他。中秋节前，他胸痛得厉害，才回到家，决定好好看看病。 虽然顶着各种“出事”的危险，可井下的工资还是有诱惑力的。尤其这两年，一个月七八千元，对农民工来说，算是让人羡慕的“高薪”了。张远新也在将近10年的矿井打工生涯之后，终于在2013年，为妻子盖起了新房子。只是，新房还没完工，他的身体就垮掉了。 眼前的冬天是一个巨大的困难。冷空气的刺激会加重咳嗽的症状，体质弱的尘肺病人更易出现肺感染。那些已出现弥漫性纤维化症状的肺，每一次呼吸，都承载着更大的压力。 赵青琼在张远新的诊断证明上写的是“肺间质纤维化”。他说，这其实就是尘肺，只是自己不能直接做出这样的诊断。根据职业病法的规定，确诊尘肺只能由患者的打工地或者户口所在地医院做出。赵青琼自己就曾因为给病人直接做出尘肺的诊断，而被上级要求写检查。不过，检查归检查，这位善良的医生还是会告诉每一个来看病的患者，“确实是尘肺，赶紧想法子治吧。” 赵青琼是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的职业病科主任，他本身也是“大爱清尘”公益项目以及中国煤矿防治尘肺病基金会的志愿者。这次，经他的帮助，张远新申请到了补助3000元。 11月11日，张远新出院了。按说应该多住一阵子，但“医院花费大，住不起了”。夫妻俩决定先回安康，在镇上继续打吊针。 那瓶肮脏的水，被余尝琴小心翼翼地装进行李。她说，要带回家去，一来做个纪念，一来，也算留个证据——至今，他们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矿上，寻求职业病的企业赔偿。 二、不同工种洗出的水颜色不同 41岁的唐宜学躺在病床上。他要带回家乡的那瓶水，暂时被放在公共卫生间外的窗台上。外面温度低一些。毕竟是洗过肺的水，里面含有蛋白质，温暖的病房里放久了，会有异味。 他看着自己的这瓶水。水是一种暧昧的灰白色。仔细看，漂浮着密密的浮尘。大的颗粒坠落在下，小的颗粒悬浮在上。这是典型的在金矿打工的尘肺患者洗出的水。 “最上面细微的这层大约相当于PM2.5，最下面的值就越来越高了。”赵青琼说。 他在这家职业病医院已工作了21年，为上千尘肺患者做过肺灌洗手术。在他的经验里，不同工种的病人，灌洗手术后水的颜色也不一样。在金矿打工的人，洗出的水是米醋一样的颜色，带点儿黄。而金属矿上的人洗出的水多是灰白色，煤矿，则无一例外都是黑色的。 还有一些水，是混合着灰白和黑色的，那意味着患者的肺里有多种物质混合在一起。也有人洗出的水泛着红色，那表明他打工的地方是稀土金属矿。 2011年，调查记者王克勤发起了“大爱清尘”这个全国唯一一家专门救治尘肺患者的公益项目。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作为西北历史最悠久的职业病医院，也成了“大爱清尘”的合作医院。而此前的2006年，这家医院就成立了尘肺病研究所。每年在入冬农闲的时候，医院几乎每天都有尘肺民工来洗肺。赵青琼最初想把这些水都留着，但后来他放弃了这个努力。因为这些水放时间久了，会发生反应，味道难闻，医院也不具备留存的条件。所以他只留了极小的一部分，蜡封后，保存下来。这些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