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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 访 面对眼前这个女人，石涵一直没让她知道，为了她，当年自己曾有过多少的抗争与挣扎。 ——题记 DIY，即do it yourself（自己动手），是一个日益时新起来的名词。不用求取公职，不用遵守单位固定的作息安排，没有人事上的纠葛与同行间的明争暗斗，所有的主意自己拿，所有的活计自己安排，所有的收获的自己一人得，当然，也包括所有的风险自己一人承担。这是一种非职业化，却讲求专业水准的新型职业。失败或胜出，当然取决于DIY们专业水准的高下，有时也跟运气有关。游击队还是正规军只是运作方式不同，谁输谁赢，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当然，DIY也分等级。有泥瓦匠的DIY，也有工程设计的DIY，不过都是各人凭自己的家伙本事吃饭。石涵今天要去采访的，是一个作家DIY，用有些人的说法，也就是“自由撰稿人”。对方名叫高云，资料上介绍是一个职业操守和写作功底俱佳的女写手，擅长刻画各类女性形象，作品以心理刻画和哲理思辩见长。浮出水面已有几年，最近又因一部题为《零落》的长篇小说而名声大噪。经过三次预约，最后终于把时间敲定在五月八日下午六点，也就是今天，而且是在作家的家中。 多年的记者生涯让石涵养成一个习惯：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人物专访就必定事先把自己全身上上下下整理个透，尤其是去美发店去理个发。他可不愿像人们形容的狗仔队那样打扮起来过分“休闲”，只讲实用，不讲美观。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要给被采访者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接近与对方之间的心理距离，必须首先让自己成为一个衣着光鲜、面目洁净的优雅男士。不然就会让对方觉得：哦，看你那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就等着我的这一篇专访让你咸鱼翻身吧！这样就会让对方看不起，心理上产生一种隐隐约约的抗拒。这大概就是身体语言的暗示性吧。石涵尤其看重的是自己的那一头头发，这是最让他自豪的：刚柔适度，黑得透亮，蓬蓬松松的，呈三七分，自然的张弛在额的上方，到后面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延伸到后脑上，之后演变成犹如一片新春出土不久的麦苗一样的短茬，渐次退隐，消失在一围雪白的衬衣领子的里面，像一群不准面见新客的小丫头，羞涩却又大胆，十分不甘地隐去了小小的身影。这一头优秀的头发像一簇张扬的标签，昭示着人的品位，也掩饰着人的疲累。虽是年已中年，却并未出现一根发白甚至泛黄的异类。无论何时看到石涵，总是一位清爽、抖擞的养眼男士。 雅园大街104号，应该就是个院子了。初夏时节，一丛火红的石榴探出墙来。进门后，走在浅浅凸起的石子路上，两旁的芭蕉树正落落大方地抽条长叶，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清香，香味一直弥漫到客厅，带给人一种清凉的况味。西斜的太阳将一抹黄黄红红的光不浓不淡地投谢进来，在茶几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光区。墙上一幅风景摄影图，迷迷蒙蒙的不知是雨还是雾，笼罩住一片高高低低随山势而丛生的野竹。看不出是哪座山，但那朦胧而浪漫的水气却很合石涵的味口。含蓄而内敛才会有味道，过分张扬反倒给人一种粗浅的感觉。 “您的茶！”一个声音怯生生地随茶盏而传过来，未及看清面目就旋即回转身朝一个小门过去了，留给人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 “客人来了吗？” “来了！” 一张微圆的脸出现在门口时，石涵惊喜地叫出声来： “张熙菇？你是张熙菇？我们班的‘脏兮兮’？” 对方显然吓了一跳。 “你……你是……石……石涵？” “是呵是呵，我是石涵。不会忘了老同学吧？你……高云原来就是你？新生的实力派作家？自由撰稿人？有望进军茅盾奖？” “哎呀，别听他们鬼扯！那都是他们胡写瞎掰的，你还不知道我嘛？” 气氛打开了，沙发上坐定了，话却不知从哪里开始了。刚才进到门里去的那个圆脑袋却又探出头来。 “这是……？”石涵不知如何称呼。 “哦，刘欣呀！这是我们家帮着打杂的一个远房亲戚。刘欣，快过来叫‘叔叔’。” 小姑娘却是见面熟似的：“我给您换杯冷饮吧！”扭身又进门里去了，一转眼又出来，魔术般地拿出一瓶农夫果园，自顾自地往两个杯子里倒，一会儿又比一比哪个杯子里少了。刘欣专注的神情显然逗乐了石涵。 “哎，脏兮兮，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以前的你呀？” “是吗？” “开学第一天，你因为报自己名字的时候声音太小，老师在上面‘张……张熙什么’下面一个男生大吼了一声‘脏兮兮’，就硬是让我们把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喊了四年的‘脏兮兮’。我的印象中你那个时候胆儿特别小，两个短促促的辫子在耳朵边向外支着，辫子上总爱扎着两个小绿珠子……” “你还记得……” “对呀对呀！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话不多，总是文文静静地笑眯眯地站在人群中，可是总爱写一些东西发表在校刊上，什么心情小散文哪，时评哪之类的。” “是呀，你那时也爱写一些的。” “哎呀，一般一般，不登大雅的。哦，我记得，有一次你们寝室出黑板，你写了一首现代诗在上面，我只记得标题叫《夜行人》，只觉得很哀怨的，可是看不懂，你有印象吗？” “那纯然是一种命运,/拾起行囊/又踏上那条崎岖的征程。/依恋或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