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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心中的那片光明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不是这个外壳完好而内部四分五裂的所谓的家 我 们 之 间 湖北武汉蔡旬三中 李 婷 父亲又喝醉了,老远就听到他模糊和带着铿锵尾音的说笑还有熄灭下来的汽车马达声。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深更半夜起来给他开门了。他老是这样喝得烂醉，带着一身酒臭回来，然后大嚷大叫地拍门，再然后或者扯着母亲吵，或者摔东西，或者打人、打猫、打狗……我怕了他了，提着胆子走了十几年，当然这几年好多了，他仍旧是喝酒，但不那么闹了，因为母亲患了糖尿病，气不得，可那份恐惧却早已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我怕他，怕他揪住母亲不放，怕见到母亲流泪，怕听到支离破碎的声音，怕听到猫、狗的惨叫……每当他踩着杂乱的脚步进门时，我的心开始狂跳，毛孔开始收缩，这时，我会尽量收敛动作，谨慎行事，仿佛怀里揣着一包易碎又扎人的玻璃，这种“职业性”反应在我骨子里滋长了十多年，像魔鬼一样，让我日夜不得安宁。 我恨父亲，是他让我们如此痛苦不堪，有时真想他永远不要回来或者干脆死掉。我清楚地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所以这种念头只存在瞬间便销声匿迹，随之涌上心头的是内疚与自责。他毕竟是生我养成我的人，虎毒也不食父啊！ 不曾忘记那个炎热的夏日从母亲体内淌出的汩汩的鲜血和那块被血染红的枕套，不曾忘记那一个个静寂而又嘈杂的夜晚满屋的液体和刺眼的碎片,I不曾忘记那个充斥着嘶吼的夜晚替母亲挡的那重重的一拳……我的心被击碎了，母亲的心却坚强得让人难以想像。 曾在极度愤怒时劝母亲离婚，我哭着请求她：“妈！你们离婚吧！离开他，我跟你走，我赚钱养你……”话没说完，我已泣不成声，母亲抱住我的头嚎啕大哭：“孩儿啊！妈要是想走，早十多年就走啦……现在你们几个大不大小不小的，叫妈怎么丢得下……” 原来我们才是元凶，是我们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拖累了她。母亲为什么就不想开点呢？她应该比我们更渴求安宁。我们心中的那片光明不是这个外壳完好而内部四分五裂的报谓的家，如果爱我们，她就该毅然离开，朝幸福的地方飞去。可是她不懂。 …… 父亲瘫在客厅的沙发上哼哼，母亲不在，我想替母亲为他做些什么，出于紧张，不知怎么动手，只是傻傻地站在一边问他喝不喝红茶，问他想不想吐，问他闲不闲，问他要点什么……宛然一个服务员。他不作声，不停地摆手，我知道，这种慰问只是麻木的仪式般的敷衍。 我转身想离去，他开口了：“婷婷，来—座到爸爸这儿来！”我胆怯地怔住了，僵了片刻，深呼吸，缓缓移过去。“您有什么事吗？”我十分客气，客气的陌生，眼睛不敢直视他，空气凝固了。他用呆滞涣散的眼神看着我，颤抖地抬起手来，握住我的手腕。我打了个冷战，而后徐徐坐下。“爸爸知道你恨爸爸，这些年来，爸对不住你们！”他将目光移向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我的心好沉，沉得快要断掉，鼻子酸酸的，我意外得想哭，父亲是个倔强的男子，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地向谁道过歉。“真的……对不起你们，可……可无论怎样，你……要明白，爸是疼……你们的，有时……有时真想把心肝都有掏出来给你们，天下父母……一般心，没……没有假的，等哪天你成人了，你会理解爸爸的感受，爸爸不想走到和自己亲生女儿没有话讲的地步。真的！你要谅解爸爸，爸爸慢慢在改，你看到了吗？你不喜欢爸爸喝酒，爸今后尽量少喝，爸听你的……就是了！”他带着浓重酒气的话断断续续地走进了我心里，而我无语。我不敢出声，我怕一开口，泪闸就开了。太意外了，意外得像在做梦。父亲深情地望着我，眼圈红红的，：“孩子，这番话，爸只有在酒后，才吐得出来啊！”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怎么那样残忍地将骨肉之情抛弃，怎么卑劣得不如一只蚂蚁？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拷问自己： 小时候，扛你在肩头，屋前屋后转悠还笑着喊着说我的宝贝女儿会飞啦的人是谁？老拿胡子扎得你痒痒的，抢着要亲你的人是谁？出水痘，浑身散发令人作呕的气味时，不间歇地帮你一点点包扎的人是谁？发烧睡不着觉，哭着嚷着要妈妈，而妈妈不在家，抱着你转了一个晚上的人是谁？大雪天，顶着刺骨寒风送你上学的人又是谁？ 难道你都忘了吗？你不该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啊！ 我在自己心上狠狠抽了两巴掌，然后就痛醒了，再后来我就清醒地认识到了母亲不肯离开这个家的缘由。 父亲是爱母亲的，尽管无数次残暴地对待她，无数次莫名其妙地发疯。在父亲心里，埋着刻骨铭心的痛，他曾因医生的过错失去了爱子—他倾注了心血和希望的他最爱的儿子，这让他痛不欲生。于是，他开始用酒精麻醉自己，让痛转移。 倘若父亲不爱母亲，他不会在母亲生病时，比母亲还紧张；不会下脆似地求一向节俭的母亲看病吃药；不会顶着母亲的反对与唠叨，年年为她买服饰与护肤品；不会…… 母亲更爱父亲。她会在女儿埋怨丈夫时为丈夫辩解，说你爸是爱你们的，即便父亲老是对她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