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魏晋肉刑争议析论.docVIP

漢末魏晉肉刑爭議( 摘要 本文嘗試從外緣的角度，指出漢末魏晉二百多年間，朝廷何以就恢復肉刑一事，多番爭論。另外，亦嘗試從刑罰制度發展的內在理路，分析肉刑爭議之意義。 漢末魏晉二百多年間，朝廷為了恢復肉刑一事，先後展開五次激辯。此五次分別是東漢建安十八年（213）、魏文帝朝、魏明帝太和元年（227）、東晉元帝太興元年（318）、東晉安帝元興二年（403）。究其背景，與新王朝的創建關係密切。肉刑恢復論者，大多認為肉刑乃聖王古制，理當恢復。對罪犯施以肉刑，既可絕人為惡之具，亦可鎮懾威嚇他人，對犯罪有相當的預防作用。此外，要求恢復肉刑，其實亦符合漢末以來的動亂環境：既有用重典以治亂世之意，亦可減少人口的損耗。肉刑廢除論者最有力的反駁，就是肉刑殘害身體，使人留下永久性的傷痕，更難改過遷善。況且，致治根本之道，在於禮教，不在刑罰，廢除論者亦是以經典聖賢之言論反駁恢復論者。更重要的是，漢末魏晉天下紛擾，政權林立，肉刑因過於殘酷，主政者往往為了顧及國家形象，不願敵對陣營藉此攻訐，肉刑始終無法恢復。從刑罰發展的脈絡來看，漢末復肉刑議熾盛，正反映出自廢除肉刑後，東漢中葉以來藉減死徙邊的方式來解決刑罰失衡，業已失效。延長徒刑刑期這種新的方式，固然有效填補「中刑」，但也衍生不少問題。因此，時人提出的解決之道，只剩恢復肉刑一途，是故，復肉刑議此起彼落。這些爭議，必須等到流刑這種新的刑罰產生，才逐漸平息。 關鍵詞：漢末　魏晉　肉刑　刑罰制度　 一、前言 所謂肉刑，乃指對罪犯施以切斷肢體，割裂肌膚之刑罰，通常指墨、劓、宮、刖（或作剕隨著社會進步，殘害人民肢體的刑罰，既不符合人道精神，亦損及國家的勞動力和戰鬥力。春秋戰國之世，競爭激烈，列國力圖足食足兵，肉刑自是不合時宜。職是之故，剝奪罪犯自由並利用其無償勞動的徒刑，逐漸興起，並進而取代肉刑在刑罰體系中的地位。眾所周知，肉刑正式在刑罰體系中被廢除，是在西漢文帝十三年（前167），其契機是有名的緹縈救父一事。漢文帝不僅被緹縈的孝行所感，亦鑑於肉刑不人道，而且阻絕了人民改過遷善的機會，乃宣佈廢除肉刑，所廢者包括了刖、劓、墨、宮等。文帝廢肉刑事，詳見《史記?孝文帝紀》和《漢書?刑法志》。沿用千百年的肉刑，自此在法典中被廢除，堪稱中國刑罰制度史之革命性事件。 肉刑被廢除後，犯肉刑者改科其他刑罰：當黥者，髡鉗為城旦舂。「髠」是剔髮；「鉗」是以鐵束頸；「城旦舂」，衛宏《漢舊儀》說是五歲刑。當劓者，笞三百；當斬左趾者，笞五百；當斬右趾者，棄市，即死刑。肉刑雖被廢除，但刑罰看來並沒有減輕。不管是笞五百抑是笞三百，據《漢書?刑法志》的記載是「率多死」。更不必說原來斬右趾的現在改處以死刑了！難怪班固以為文帝外有輕刑之名，內實殺人。及至景帝元年（前156），下詔笞五百者減為三百，笞三百者減為二百，但笞死者仍多。至景帝中元六年（前144），朝廷再減笞三百者為二百，笞二百者為一百，並規定笞刑的箠的長短厚薄，被笞者只能笞臀，行刑時不得中途換人等，史稱「自是笞者得全」。廢肉刑之美意始逐漸落實。 殘害身體的肉刑最終被廢棄，乃歷史發展必然的趨勢。不過，歷史的進展往往會遇上一些逆流。自漢文帝以後，要求恢復肉刑的呼聲，竟是從未止歇。甚至，漢末魏晉二百多年間，就應否恢復肉刑一事，多次在朝中引起激烈爭辯。廢止了三、四百年的肉刑，呈現一種迴光返照之態。關於這些爭辯，學界頗有論及。只是，筆者感到好奇的是，要求恢復肉刑者甚多，但不是每一次提議都會引起朝廷的重視。譬如，漢末仲長統、陳紀等要求恢復肉刑，然「漢朝既不議其事，固無所用矣。」（《晉書?刑法志》）仲長統等人的意見，並沒引起很大的迴響。可是，有時候朝廷卻對恢復肉刑的建議，慎重其事，廣泛徵詢群臣意見，譬如魏明帝太和元年（227）的一次，竟是「議者百餘人」（《三國志?魏書?鍾繇傳》），顯然朝廷就此問題展開激烈爭論。為甚麼有時候朝廷「不議其事」，有時候卻是如此激烈的爭論呢？這點前輩學人似乎不曾觸及。此外，經過漫長和廣泛的討論，不管肉刑恢復論抑是肉刑廢除論，都對肉刑乃至刑罰體系產生更加深刻的認識，筆者將檢視兩者的觀點。最後，在刑罰發展的鉅視角度下，這二百多年肉刑的爭議，代表甚麼意義呢？這些都是本文嘗試解決的問題。 二、爭議的政治背景 就史籍所見，自漢末以迄東晉末年的二百多年間，公開主張恢復肉刑者，前後共有十次。為使讀者方便檢閱，筆者制成〈漢末魏晉恢復肉刑的爭議表〉。從附表可清楚看到，要求恢復肉刑的呼聲，從公元二世紀末的東漢晚年，持續到五世紀初的東晉末葉，從未間斷。不過，朝廷曾就肉刑問題而激烈辯論的，前後有五次左右。此即建安十八年（213）、魏文帝朝（220~226）、魏明帝太和元年（227）、東晉元帝即位（318）、東晉安帝元興二年（403）等。（附表編號3、4、5、8、9）這五次的激辯是純粹巧合，抑是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