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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下”: 北宋儒者的理解 姚季冬 摘要 北宋儒者通过赋予“中国”以完全的价值意义，界定了“天下”的价值意义， 同时取消了二者的地域空间意义，从而将北宋“有天下”的问题转化为北宋是否能治理好 天下的问题。二程关于“王道”、“道统”的阐述，将问题重新转化为北宋皇帝是否“有天 德”，是否可以行“王道”的问题。北宋“有天下”的问题最终得以在北宋士林中解决。 后代关于正统的看法也基本延续了将“治统”系于“道统”的思路。 关键词 天下 道统 正统 王道 中图分类号 B24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 －2627( 2013) 04 －0057 －13 作者: 姚季冬，男，1989 年生，湖南邵阳人，现就读于中山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专 业，主要从事中国传统治道、政治哲学的研究。广州 510275 北宋立国之初即宣称: “定有天下之号曰宋”①。但是北宋立国规模却与 “有天下” 之实相去甚远: 其一，宋太祖建隆元年时诸侯林立，内部不靖，直至宋太祖开宝七年 ( 974) 南唐归宋，统一大势才算基本明了。至宋太宗太平兴国四年 ( 979) ，北汉灭亡， 北宋才算基本统一 “天下”，此一难题得以解决。其二，北宋立国之前，契丹早已建 国，并得到燕云十六州以觊觎中原。中原王朝若要真正 “有天下”，便必须将燕云十六 州拿在手上。直至宋真宗景德二年 ( 1005 ) 宋辽澶渊之盟签订时，四十五年间虽有宋 太祖、宋太宗北伐之举，但除后周世宗所收复的关南之地外，燕云十六州这自古便被认 为是属于中国②的土地却仍在辽国手中。很明显，北宋想依靠武力获得燕云十六州基本 ① ② 李焘: 《续资治通鉴长编》，北京，中华书局，2004 年标点本，第 4 页。按: “有天下之号” 这种说法并非仅仅标志自我不同于他人，它还意味着王朝对天下的控制和掌握，具有一种排他性。参 见渡边信一郎: 《中国古代的王权与天下秩序》，徐冲译，北京，中华书局，2008 年版，第 7 页。 “中国”一词亦如“天下”，有空间的、载体的、价值的三重含义。参见王尔敏: 《“中国” 名称溯源及其现代诠释》，载《中国近代思想史论》，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年版，第 370—386 页。 是不可能了①。不仅如此，北宋还在实际上承认了 “天有二日”的情况②。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如何保证 “定有天下之号曰宋”不是一句自我标榜的空话， 而是被天下之人所承认的事实，便需要北宋的儒者从理论上进行论证。北宋儒者的论证 过程从逻辑上来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首先，从价值上界定 “中国”，从而消解掉 “中 国”的空间意义; 其次，重建正统理论，将“有天下”转变为“治天下”; 最后，从王 道论述中将“天下治”的标准确定下来，并给予形而上的证明。作为 “有天下”的核 心，在论证过程中，“天下”的地域空间性逐渐消退，价值认同性不断凸显，以至于到 最后，“天下”成为了“天道”的实现场所，并系于圣人与王者之身。 一 、“ 有天下 ” 论说 “有天下”是王朝宣称自己权力正当性的话语，它表达了王朝对 “天下”的据有， 亦包括王朝对“天下”这个空间内的具体内容的据有。其最经典的表述莫过于 《诗经 ·北山》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不仅说明了 “有 天下”的内容，而且也指出“有天下”的主体是 “王”———在秦以前是天子，在秦以 后是皇帝。刘泽华先生认为，王有天下的观念是君主专制主义的核心，它使只有天子 ( 皇帝) 一个人具有主体性③。作为一个观念，王对天下的据有并非不证自明的，尤其 是秦以后，它不断面临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史记 · 陈涉世家 》) 、“天子，兵强马 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 旧五代史 · 安重荣传 》) 之类观念的挑战。因此，历代王朝都 免不了要对其据有天下之权利的正当性进行说明。作一个鸟瞰式的观察的话，我们会发 现，王朝的正当性是通过两种方式来得到说明的: 其一，“有中国 = 有天下”。“天下”一词首见于 《尚书·召诰》: “用于天下，越 王显”，“中国”一词首见于 《尚书·梓柴》: “皇天既付中国”。论者指出，在西周时， “‘天下’一词似乎可有广狭二义，一为日月所照，人迹所至的普天之下，一指四方之 内的‘中国’”④，即在空间上“中国”可以与 “天下”等同，也可以是 “天下”的中 心。因此，“有中国”在空间上便可等同于 “有天下”。如牧野之战后，周武王 “一戎 ·85· 孔子研究 2013 年第 4 期 ① ② ③ ④ 如王钦若对宋真宗说: “今国家欲以力服契丹，所未能也。” ( 司马光: 《涑水记闻》卷六， 北京，中华书局，1989 年标点本，第 120 页) 澶渊之盟的宋方誓书中有“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契丹皇帝阙下”之语，表明北宋承认了契 丹皇帝的地位。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