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坛巨擘的心灵记录.PDFVIP

文艺研究 2010 年第 3 期 画坛巨擘的心灵记录 ———读《潘天寿诗存》札记 刘跃进 本文通过对《潘天寿诗存》的解读，深入探索潘天寿先生的生命体验和精神追求。潘天寿的创作，不仅仅基于他的生命 体验，还有着明确的美学追求。他调动多种艺术手段，融会贯通，冥心独造，在艺术上达到了极高的境界。从大的方面 来说，潘天寿的美学追求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即推崇力能扛鼎的骨力，追求僻怪险绝的格调，欣赏平淡自然的境界。 《潘天寿诗存》就是一代画坛巨擘心路历程的记录。 一 引言 、 近年来，学术界围绕着聂绀弩等人的作品，就现代旧体诗词是否可以写入文学史，曾展开 过比较热烈的讨论①。恰好这个时候，收录现代画坛巨擘旧体诗词创作的《潘天寿诗存》进入了 视野，自然引起笔者阅读的兴趣以及进一步的思考。这部诗集由两部分组成，一是《潘天寿诗 賸》一卷，收录了作者早年撰写的若干作品，二是《潘天寿诗存》二卷。三卷诗，合三百余首，借 用古代的称呼，似也可称现代“诗三百”。笔者认为它的最大价值，就是深微地记录了一代画坛 巨擘的心路历程。 根据以往的阅读经验，一部诗集，至少应当读两遍，第一遍是直接进入文本，作单刀直入 式的阅读，以期获得直观的感受。在笔者想象中，绘画大家的诗集，应当是诗情画意，情趣盎 然。但是初读之后，完全颠覆了笔者的预想。就形式而言，《诗存》中收录的三百多首诗，有古 风，有律诗，有绝句，有乐府，有杂言，甚至还有词。其诗风也不拘一格，沉郁处近于杜甫，如《登 燕子矶感怀》四首之二：“感事哀时意未安，临风无奈久盘桓。一声鸿雁中天落，秋与江涛天外 看。”②就有感时溅泪、恨别惊心的悲慨。飘逸时又有太白之风，如《忆黄山简同游邵裴子姜敬庐 先生及吴子茀之》就狂放不羁、变换无穷，颇近于《梦游天姥吟留别》。细微静穆时，又不减王维 58 画坛巨擘的心灵记录———读《潘天寿诗存》札记 情致，如《秋夜》“：露白虫能语，楼高秋易酣。长风渺天末，皓月艳江南。鸿雁今何似，世情我未 谙。不堪永清夜，剪烛证周聃。”③虫语秋酣，长空皓月，令人发思古之幽情。当然，更多的作品 似乎又与韩愈的狠重奇险的风格相接近。当你以为把握住诗人风格脉动时，又会不期然地读 到杂言《题猫睡图》这样风趣盎然的小诗，叫你会心一笑，叫你不得不放弃那种试图规范诗人 某种风格的意图④。展卷诵读，你看不到亦步亦趋的固陋，也很少看到随心所欲、流于浅俗的抒 情。 总之，潘天寿先生的旧体诗词创作，纵览古今，初无定法，既充分吸收中国古代诗人创作 的精髓；又师法自然，触目成诵，入乎其内而又出乎其外。所谓“心源造化悟遵循”⑤，正是潘天 寿先生旧体诗词创作的过人之处。遵循传统，是创新的前提。心源造化，是创造的动力。诚如 《听天阁画谈随笔·杂论》所说：“学画时，须懂得了古人理法，亦须懂得了自然理法，作画时须 舍得了自然理法，亦须舍得了古人理法，即能出人头地而为画中龙矣。”⑥画中龙，即《论诗》所 说“既贵有所承，亦贵能跋扈”⑦，能跋扈，即卓然自立，亦即杜甫评价李白“飞扬跋扈为谁雄”之 意。潘天寿先生在诗歌创作上的“有所承”，我们可以参阅卢炘、俞浣萍所做的《潘天寿诗存校 注》。通过这部著作，读者可以比较完整地、准确地理解诗人的艺术追求和创作成就。 潘天寿先生的诗学修养，源于《诗经》、楚辞，也颇具汉魏六朝诗人的风情，如陶渊明的平 淡，还有庾信的老成。唐代李、杜、元、白、韩、柳以及宋代苏、黄以来大家更是他左右取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