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难耐饥饿时.docVIP

PAGE  PAGE 3 最是难耐饥饿时 　　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羊坟首,三星在?S。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诗经?小雅?苕之华》 　　荒年。偏有大朵大朵的凌霄花,开得浓艳――苕之华,芸其黄矣。花不知人间疾苦。 　　这花,若不是配了荒年,该是多出色的景致。我所在的校园,原有一株,攀树而长。花开时,从6层楼上,远望过去,一树的橘黄。惊天动地的艳。我上下班的路上,也有这样的凌霄花,趴在一堵院墙上,夏天早早开了花,一直开到秋末。一墙的叶绿花黄啊,过往行人,走过它跟前,都忍不住仰了头,与它微笑对视。那时,心里只剩下纯粹,感谢生命,以怒放的姿势,与我们相遇。 　　这里也有花,层层叠叠,其叶青青。缠绕在蓠笆墙上,抑或攀援在树上面。望过去,也蓬勃也辉煌,却映衬出人世更多的苍凉:群羊??首,三星在?S圉。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是怎样的大荒,导致这般寂静与寥落。一个世界,安静得只剩这花开的声音。靠天吃饭的年代,天不遂人愿,旱涝虫灾,都足以要去人的性命。看看这里,母羊瘦得皮包骨了,身子变小,而显得头很大。只怕那身子,快支撑不住它的头了。捕鱼的鱼网里,无鱼,倒是筛下星星几颗,冷冷地闪着光。纵使有饭吃的人,也很少有能吃饱饭的。惨淡的月光,照着,惨白的世界。 　　是遇上可怕的干旱么?河水全部干涸,庄稼颗粒无收。只是很奇怪,这凌霄花,却兀自坚强地开着花。人不若花,人早饿得有气无力了。心之忧矣,维其伤矣――心是这样这样的悲伤,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一任被哀伤淹没,无人体恤。 　　花仍在开,不息地开,大朵大朵地开,是荒瘠里的一抹黄彩霞。只是这彩霞无法饱饥,纵然灿烂,又能唤起多少存活的勇气?儿啼母悲,饿殍遍野,再多的坚强,也不敌饥饿的侵袭。所以,这些可怜的人,要发出这样的悲声:知我如此,不如无生。早知会落到这般痛苦的田地,当初还是不要让我降生的好!――最是难耐饥饿时。 　　人类存活至今,历尽多少自然淘汰,吃尽多少饥饿之苦?听长辈们说过他们经历的饥荒年代,饥饿的人们,一个个饿得眼珠子发绿。去啃树皮。去啃草皮。最后,草皮也没有了,去吃观音土。好多人因吃观音土,腹胀而死。死时浑身肿胀得厉害,碧绿透明,其状惨不忍睹。 　　苦难的人类! 　　回乡下过春节。大年初一刚开门,门外就迎来一男人,担着一副担子。男人长得粗壮,衣衫却破旧。他倚着门冲一屋的人笑,说着吉祥话,然后伸手讨要,要馒头。母亲左抱右搂,恨不得把家里的馒头全捧给他。他千恩万谢,担着担子往下一家去了。他走后,我不屑,都什么年代了,还讨饭?看他五大三粗,怎么就不能养活自己?母亲叹一口气说,人不到绝路,不会走上这条乞讨的路,饿是要人命的事啊。 　　哑然。当我们吃饱饭的时候,我们哪里想到饥饿人的感受? 　　鲍尔吉?原野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不管在儿时、青年乃至现今,一直知道饿是怎么一回事儿,它是耻辱之中最大的耻辱。或者说,饥饿者的存在,是时代的伤疤。 　　但愿这个世界的伤疤,会越来越少。 　　选自《诗经里的那些情事》 　　金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