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docVIP

春 天 里 罗 乔 蝶蝶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决定偷人。因为蝶蝶的一生太过憋闷，多年怀才不遇。 早年蝶蝶瘦小黑，人相当伶俐。相亲第一天便绾起衣袖在聪人家收拾起了碗筷。邻家王老头有意无意的对着刚过门的媳妇说：“别看人瘦小，但是金刚钻，钻瓷器；个子大的，多是一包水。”但蝶蝶的长处不在做家务上，所以这件得分的事只是昙花一现。给邻家王老头留下了无穷的后患。聪人小时候发烧吃错了药，左耳听不见。蝶蝶谈恋爱时，总将嘴巴凑在聪人的右耳上，很像时时准备亲聪人。蝶蝶没有读过书，在没有电视而电影上也只有阶级友谊的年代，是最早用不着偷鸡摸狗般享受耳鬓厮磨的味道了。蝶蝶有时回忆早年的聪人来，也说他长得高大，人也白漂。蝶蝶有出众的口才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本事，全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所遇非人。没有知音的欣赏，蝶蝶空前的寂寞。于是便几十年如一日的每天花样翻新的在聪人左边咒骂他短命。聪人是个好老公，但有时也操起扁担撵蝶蝶。蝶蝶喊着爹娘围着村落跑一圈就没事了。 蝶蝶一气给聪人生了七个儿女。真是不幸得很，只要是儿子，不是生下来就是死的，就是睡觉的时候用手臂也将他捂死了。蝶蝶为这事背了太多的黑锅，让聪人操起扁担不知撵过多少次。蝶蝶为了完成生儿子的任务，又连续生了几个女儿。生到最后，聪人也失去了信心。蝶蝶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女儿嗷嗷叫的时候，她也有将她扔进母猪圈的冲动。不过想到聪人的扁担，也只好算了。活下来的两个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整日的哭闹，整日的屎尿，蝶蝶边咒骂边呕吐边洗刷。好的是后来小女儿终于短命了，蝶蝶哭过之后长吁一口气，心疼起罚款来。蝶蝶一气呵成生孩子的本事一点也不受村姑村婆的称赞，反怪她没本事，拉了一个女儿。蝶蝶受尽闲言碎语的凌辱，多次拉聪人生儿子，聪人总是落荒而逃。蝶蝶摸着业已下垂的肚皮，大有有才不得施展的悲慨。 蝶蝶嫉恶如仇，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自觉维护乡里的道德水准。乡里一汉子，脑子不太好使，不知何时种植庄稼，栽培蔬菜，又分外懒惰，一日两餐。每到时候，蝶蝶便亲自到现场指导操作，让周围的老光棍艳羡不已。于是，蝶蝶得到众多邀请，整日忙碌。有时背上一捆面，或十个鸡鸭蛋或两斤腊肉，慰劳孤寡，指导生活。聪人在家一人耕种十几个人的土地，早起晚归，无暇关心蝶蝶的动向；闲时又忙于给左邻右舍打工，对蝶蝶的走亲窜邻听之任之。聪人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锅里有饭，万事皆休。蝶蝶是自由的，又是不幸福的。蝶蝶抹着眼屎，边吃饭边咒骂聪人的肮脏，愤愤的提出要与聪人分居。或在浑浊的堰塘里边洗衣服边批评东家儿子偷鸡摸狗西家媳妇克扣公婆，慷慨激昂处，声泪俱下。然而和者太寡，匹夫匹妇躲之唯恐不及或奚落蝶蝶衣冠不整且不洁，空有大言，为祸乡里。明珠投暗也不过如此。 蝶蝶善于言谈，如果读点书，前途不可限量。十里八村红白喜事偷汉离婚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但她很谦虚，总说要加强学习，提高认识。这是有前车之鉴的。话说一男结婚有年，妻十月怀胎即将生产，忽一日家里上百只鸭子丢失，男如丧考妣。一夜与一女失踪，谜底大白。蝶蝶义愤填膺，嬉笑怒骂，一日使之流芳百里。细节在多年以后得到公布，与蝶蝶描绘的二人初次有首尾的时间与地点略有出入。虽然瑕不掩瑜，却惹来耻笑。蝶蝶说不学习害死人，又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蝶蝶乐于表达自己的人生理想与志向，渴望听众。虽然与聪人已经分床，虽然聪人左耳听不明白，虽然聪人咧着大嘴淌着涎水打着鼾，但蝶蝶万般无奈，在明月当窗，树影婆娑之时，悄悄爬上床，准备凑近他的右耳窃窃私语。聪人大惊，抱枕鼠窜。三五日，又传聪人养小三。蝶蝶忧愤交加，羞辱难忍，将暗中的情敌日日斥骂。匹夫匹妇引为笑谈，避如蛇鼠。 空前的寂寞，刺耳碎言杂语逼使蝶蝶外出打工于远走高飞。乡上一老鳏公，瘫痪在床，屎尿横流。女嫁儿成家，无暇照顾，特聘保姆，与鳏公同吃同住，每月净挣工钱。蝶蝶谋得这一工作，兢兢业业一月之后，荣归故乡。拿出一件半旧的夹克递给聪人，又将两个微豁口的茶碗放到桌上，掏出五十元钱晃了晃又装进口袋便走出门去了。聪人满脸的驯顺，眼里的神情如同饥饿的狗久久盼到的回家的带着骨头的主人。蝶蝶在村人面前相当自豪，说老子钱多得很，用不完，有的是钱，禁不住又掏出钱来又数了数。又说鳏公一家怎样仁义，自己如何捏着鼻子恶着心反着胃洗屎尿衣物，擦洗鳏公肥肉滚滚的身体。又说如何将鳏公猪狗一样喂养，自己百般不情愿，只是可怜他。匹夫匹妇只感兴趣晚上他们怎样就寝。蝶蝶勃然大怒，新仇旧恨一起并发，决计明日一定要走了，离开这群狗男女。聪人给她说着情话，软绵绵的，希望她留在家里。这很可她的心。她决定干到年边就回来陪他，二人依依惜别。几小时后，蝶蝶满脸悲愤与不屑回来了，说她辞了工作之后便诅骂鳏公全家不得好死，自己如何劳苦功高不得好报，早点离开鳏公是莫大幸福。隔日传言蝶蝶偷了鳏公的衣物与碗筷，虐待克扣，被开除了。蝶蝶没听说这件事，但是郁闷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