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族村落与民族国家_重读_白鹿原_.pdfVIP

宗族村落与民族国家：重读《白鹿原》 袁红涛 内容提要　长篇小说《白鹿原》中宗法社会形态的终结并不由其文化“本质”所决定， 最直接的因素是现代民族国家的兴起和对村庄社会的日益深入。在近现代以来国家与宗 族关系变迁的历史背景下，深入文本，打开乡土社会的内在视野，可以更贴近地认识小 说人物形象、体会其历史内涵，更确切地评价小说的叙事追求与文学成就。面对文学世 界中的乡土中国，重新打开一种历史视野，细致呈现现代性、民族国家进入乡土社会时 改造与冲突、碰撞与对话的具体情景，乃是一个更值得努力的研究方向。 小说《白鹿原》自面世至今，吸引众多批评家进行了 要的社会组织，祠堂是宗族的象征和族人主要的活动场所； 广泛深入的探讨。然而，在现有的知识语境下，重新打量 族长是宗族功能的人格化体现。如果有了纠纷，按乡里社 近现代以来国家与社会关系变迁的历史背景，再次深入文 会不成文规矩，首先应该在内部寻求解决，尽可能不要诉 本，打开乡土社会的内在视野，可能进一步认识小说的人 诸官府。比如白嘉轩和鹿子霖为李家寡妇那六分地起了争 物形象，更深入地体会“白鹿原”上的风雨沧桑，以及小 斗，一度想打官司。朱先生立刻劝阻双方，并晓以仁义大义， 说的叙事成就。 于是两人握手言和。这一处理方式得到了滋水县令的褒奖， 作品中，白鹿原上的社会变迁并不是对传统向现代演 显示出宗族村落的自治性是为官方所承认和支持的。在这 变这一必然规律的简单验证，而是一个具体的历史过程。 一点上，“白鹿原”可为中国传统乡土社会的一个缩影。“在 社会史的考察告诉我们，中国宗族现象是特定的历史条件 帝国统治下，行政机构的管理还没有渗透到乡村一级，而 下国家与社会关系的产物 。近代以来，这一关系格局发 宗族特有的势力却维护着乡村的安定和秩序” 。韦伯在 生了根本变化，带来了宗族的多舛命运。白鹿原本来作为 论述中国传统社会的时候也认为，村落是一种离旧政府的 皇权制度下具有自治性的村落社会，以宗族为主要社会组 功能很远的自治单位，正规的政权在村落里并不施行任何 织，以士绅、族长等乡村精英为主导。自清末民初以来， 控制，政府没有派遣自己的警察和官员管理村落，而是承 随着现代民族国家的兴起，并不断加强对基层社会的控制， 认地方自治的合法性 。 日益深入村庄社会，改变了乡村社会的权力结构和文化体 在具有一定自治性的乡村社会，对其秩序的形成和维持， 系；尤其是对村庄资源的汲取甚至掠夺，破坏了乡村精英 乡绅、长老、族长等人物起着主导作用。在“白鹿原”上， 的保护职能，进一步耗失其权力基础，从而导致这一阶层 就是体现于朱先生、白嘉轩、冷先生、鹿子霖等人身上。这 的衰落，宗法社会形态随之解体。 些乡村精英身上集中展现了乡土社会秩序建构与运行的特征。 评论家面对朱先生这样一个人物形象，每每感觉无从 一 定位。一种有代表性的评论认为朱先生“缺乏人间气和血 肉之躯，他更像是作者的文化理想的‘人化’，更接近于 《白鹿原》的价值首先在于，它以宗族村落为叙事基点， 抽象的精神化身” 。其实，从乡土社会形态本身出发， 从宗族的日常活动、代表人物的言行举止、婚丧嫁娶的风 就会认识到朱先生这样的人物属于历史悠久的“士绅” 俗礼仪等方面，比较全面、生动地展现了乡土中国的社会 阶层。社会学家指出：“士绅不仅是传统农村社会中一支 形态、权力结构和运作机制。从这样一幅相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