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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 ZHA O H UA XI SHI 一种花的六个名字 江苏/徐方芳 幼时叫它粉豆花，小女孩们都这 从外形上来说，活活脱脱就是一枚 紫红，那样纤长柔弱的花蕊，仿佛 么叫。三三两两地攀着花枝，摘取 微型的地雷，于是男孩给这种植物 睫毛忽闪，转瞬间夜幕低垂，姿容 花托里一粒粒黑色的花籽。它们小 命名地雷花。整个村庄是他们假想 不见，待到天明，便萎蔫成黯然的 巧滚圆，像一颗颗小豆儿，剥去壳， 的战场，他们驰骋呼号、除恶扬 一鬏。想来心里就有些幽怨，年华 一小团濡湿细腻的粉末便挑在指尖， 善，战争电影中，地雷总是把邪恶 匆匆，盛年短促，那种伤逝的情怀， 而后被轻轻地抖落在一片大树叶上， 的一方，炸个措手不及、鬼哭狼 是另一个敏感年纪自惹的闲愁。 晒在阳光里。爱美的小姑娘盘算着， 嚎，在他们那里，这些黑色的小地 更多的人叫它晚饭花，年岁渐 拿这些小粉团做成敷面的香粉，甚 雷 （实际上被当成了手榴弹使用） 长，我也喜欢这个名字起来。晚饭 至讨论出了制作工艺———晒干、捏 担当了正义的武器，追逐投掷间， 花，民间的、家园的花儿，通身温 碎、筛匀，拌上花露水…… 小地雷飞溅，它们掉落的地方，很 馨平和、温润和暖的人间烟火气息。 一天又一天过去，大把大把的粉 快又是一蓬可以摘取战争游戏道具 这几年，从夏到秋，我日日穿过几 豆被剥开，没有半点柔白的粉末涂 的花丛。 丛散发着甜润的香氛的花，上楼操 上我们的脸庞，那么多花心里生出 年少时，在书籍上获知了它的 持晚饭，也想象着这个时候，世间 的天然化妆品，好像最后被风吹去 学名———草茉莉或者紫茉莉，只叫 一定有这样的院落，院子中间摆一 了，雨水流走了，夏日冗长，我们 它紫茉莉，那样的年纪，梦幻又轻 张餐桌，晚饭花花枝簇拥、花香萦 无休止采摘、剥取、摊晒，似乎是 盈，推崇诗意与唯美，紫色沉静优 绕，劳累了一天的一家人，在婆娑 消磨缓慢时日的方式，那些夏天， 雅，茉莉婉约纯净，恰恰契合少女 的花影间，享受简单或者丰盛的晚 是从此以后再难拥有的奢侈时光。 的心思。 餐。摘一粒花籽放在手心端详，浅 粗线条的男孩，当然没耐心剥这 待到青春将去，见到它便唤作夕 浅的纹路，淡淡的黑，像中药中一 么小的豆子，再说胭脂水粉是女孩 颜了。牵牛花也称夕颜，但那种花 颗小小的药丸，而这家常的花，本 的事情。男孩们崇侠尚武，村庄的 韶华正盛是在清晨，所以还有个名 身便是一剂良药，恬然地开在岁月 草木，常常在他们的手中变成刀枪 字叫朝颜，只有它，夕开朝谢，是 中，医治生活的磕碰留下的微微创 剑戟，女孩称作粉豆的黑色的花籽， 名符其实的夕颜。那样楚楚可人的 痛和隐隐暗伤。 42 花卉 FLOWERS 2017 .5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