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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口与社会结构 ——关于社会史一个基本理论问题之讨论 王先明 提 要：把“人口”作为社会结构的基本要素，并将此认定为经典著作的论 述，是中国社会史理论体系建构中的主要观点之一。其实，马、恩所论构成社会 的“人”的概念 并不等于“人口”的概念。社会史的兴起大量引入了社会学的理 论范畴，如社会结构等，但在文化人类学或社会学中关于社会结构的丛概念中， 也是以“个体人”即“社会行动者”作为基本要素的，这一概念也不等同于“人 口”概念。社会史的理论建构，要避免“误置名词”所形成的理论缺憾，只有在 对历史学和社会学的学科理论整合中，社会史才能走向成熟。 关键词：人 人口 社会结构 社会史 社会学的理论范畴，对于当代社会史的兴起和发展所具有的学科意义，已是不争的事实。社会史大规模地从社会学中寻求基本的理论范畴、学术概念（如社会结构、社会组织、社会控制、社会变迁、社会转型、社会流动等），以便从传统史学僵滞的模式中破壳而出，别成天地，是东西方社会史创建过程中的共同特征。在社会史研究渐成气候的过程中，这些概念与范畴已经内化为具有史学特征的基本范畴，因而，对这些基本理论范畴、概念进行准确科学的理解，是社会史体系构建和学术地位提升的基本前提。 一 在20世纪80年代我国社会史研究兴起伊始，社会结构（亦有称之为社会构成者）即成为具有学科意义的核心范畴。对此，学界无有异义。但是，社会结构的内涵及其基本要素究竟是什么？我们在借鉴这一范畴时如何准确无误地厘清其基本的内容与边界，并使之与历史学的学科特征相整合，形成足以让人信服的学科理论体系，却少有论及。因此，在社会史体系建构的实践过程中，难免出现理论上的误偏，并由此导致学科体系或学科理论上的困厄。 早在1986年第一届中国社会史研讨会上，关于 “社会结构”（或社会构成）的内容，就形成了这样一种认识：“中国社会史以中国历史上的‘社会’为研究对象。”而在社会史知识体系第一序列的“社会构成“上，认为其内容“包括人口、家庭、婚姻以及妇女、儿童、老年、青年、残疾人等。”1把“人口”作为构成“社会”的基本要素，并使之与家庭、宗族、阶级、阶层等范畴共同构成社会史研究主体——“社会结构”的基本内容，已经成为社会史研究中最主要的一个成体系的理论。此后，在系统的社会史著作中，进一步明确和强调了这一认识： 即“人口是探讨社会组成的一个重要因素。有人才能组成社会，人口自然就成了社会组成的重要条件之一。既然社会由人口组成，那么人口的状况对于社会就有着极度重要的关系。”2因而，社会结构的要素即是：人口、家庭、婚姻、宗族、社区、民族、阶级、阶层。“人口是居住在一定地区内或一定单位内的一定数量的人的总称，……人口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第一个基本要素，没有一定数量的人口，便没有社会。然而，每一个人都必须在一定的社会组织中生活。……研究社会史，我们必须从人口、家庭、宗族这些最基本的元素和细胞入手。”3 草创时期的社会史研究难免粗疏，而且，这一体系的出现确也有助于社会史研究的发展和深入，我们诚然不应苛责。但是，正是随着社会史研究逐步深入和渐成大观，社会史在知识体系和学科理论上的缺憾也日趋明显，从而，当我们进一步在更深层次上对社会史的理论体系进行拷问时，则发现这一社会结构的理论表述存在着内在的逻辑矛盾，由以缺少必要的学术理论信度。其一，人口与家庭、宗族、阶级和阶层并不属于同一类别的概念，前者特指如该文陈明的“人口是居住在一定地区内或一定单位内的一定数量的人的总称”，后者则是指人的社会关系和社会地位的归属。其二，前者立足于社会空间上总体存在的人的数量的表述，后者则侧重于特定社会时空条件下人的社会本质的揭示。二者缺乏学科体系上必要的内在关联性，根本无法在人口与家庭、阶级、阶层之间寻找到学科理论体系上的必然关系，因此，它们难以构成同类的丛概念，也就很难在社会结构的范畴中获得整合，构成有效的社会史体系。 那么，人口的概念如何与家庭、阶级与阶层的概念构成“社会结构”的内容，其学科基点即基本的理论依据是什么？至今未能见到坚持这一体系者的必要的学术论证。通过对当代社会史发展历程的审视，我们发现这种关于“社会史知识体系”的认识，最早出现在一部有关“人口与近代社会”的著述中： 众所周知，人类历史是和最先的一定数量的人口的存在同时开始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人口也就没有人类社会。1 人口是社会生活的主体，……从社会史的角度来讲，人口是社会构 成最基本、最主要的因素之一，因为任何社会的活动都是一定数量的人口 的社会行为……。没有人口，人类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