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 - 国立中正大学中国文学系.PDF

中正漢學研究 2014 年第二期（總第二十四期） 293 2014 年 12 月 頁293~332 國立中正大學中國文學系 從「山水」到「水石」： 元結、柳宗元與中唐山水美感話語的一種變化 蕭馳 摘 要 本文關注元結、柳宗元山水書寫中親暱空間上更小的人間山水世界的話語特徵，並將 其概括為中唐山水美感話語中發生的一種變化。以此，泉石或水石成為了新的興趣所在， 亦造就了家居於泉石世界，向內心歸返的動機，從而令泉石被納入詩人之自我存在。本文 以為這是所謂「文人園林」發生中向被忽略的一個歷史語境，亦是元結、柳宗元兩個案於 中國文學山水美感研究中的特殊意義所在。其中柳宗元面對雄偉，陌生世界的不自在表現， 不妨概括為逆反崇高感的傾向。此傾向結合儒家的人文化成觀念，激發了其對葺治山水， 增益水石花木之美的造園活動之關注。本文第三節專論柳氏造園思想，提出；這一個案不 僅展示中國傳統景觀學如何由山水馴至園林的發展軌跡，且初步提出了依勢造景的美學原 則，深深影響了後世造園的空間佈置。 關鍵詞：元結、柳宗元 、水石 、逆反崇高感、文人園林  獨立學者 。 294 中正漢學研究 一、前言 本文以元結（719-772 ）與柳宗元（773-819 ）為對象，結合本人2014 年五月在中國 大陸湘南的永州、祁陽、道縣、江華等地的現地考察，探討中唐文人山水美感話語之一重 要發展。以同一文討論元結與柳宗元，可有多種理由。首先，除卻元、柳各自分別與鄂州、 柳州山水有一段因緣外，此二人主要接觸和書寫的山水，皆在湘南一帶。元結廣德元年 （763 ）九月和永泰二年（766 ）兩次奉勅授道州刺史，大曆三年（768 ）持節都督容州軍 事，晚年寓居祁陽浯溪。柳宗元於貞元二十一年（805 ）的永貞革新失敗後，被遠貶永州， 在此一居十年。其所作〈遊朝陽巖遂登西亭二十韻〉和〈漁翁〉二詩，不僅延續了作〈朝 陽巖銘並序〉和〈朝陽巖下歌〉的元结對同一處景觀的遊覽，且承襲了元結對此巖洞的命 名。其次，二人書寫湘南山水，皆是詩文皆擅。且如吳汝淪所說，次山放恣山水以作古文， 1 實開子厚之先聲。復次，兩家之詩文、人格中皆見陶淵明之影響。清人劉熙載言元「學 2 3 陶」。沈德潛則謂柳詩得陶之「峻潔」。然以上諸端卻皆非本文兼論元、柳之由。本文關 注的是二人在山水書寫中某些相近的話語特徵，即傾向親暱空間上更小的人間山水世界。 以此，泉石或水石成為了興趣所在，而這同時亦造就了家居於泉石世界的動機，在這個小 世界裡 ，泉石被納入自我存在。本文以為：這恰恰是所謂「文人園林」發展向被忽略的一 個歷史語境，亦是元結、柳宗元兩個案於中國文學中山水美感話語研究中的特殊意義所 在。本文論證循時序，探討元結書寫的水石世界，然後轉入探討自然山水心結更為複雜的 柳宗元的山水書寫。由此，本文提出：柳氏有一種逃避或難容於雄偉，陌生世界，不妨概 括為逆反崇高感的傾向。此傾向不僅令柳氏亦對可昵的泉石世界更為青睞，且結合儒家的 人文化成觀念，激發了其對葺治山水，增益水石花木之美的造園活動之關注。本文第三節 專論柳氏造園思想，並提出；這一個案展示中國傳統景觀學如何由山水馴至園林的發展軌 跡。 二、元結的「可家」水石世界 劉宋以後的中國古代文人中，人格之中最能尋獲陶淵明影子的，元結是其中之一。自 1 高步瀛（選註）：《唐宋文舉要》引，甲編卷 1 （香港：中華書局，1976），上冊，頁87 。 2 劉熙載（撰）：《藝概》，卷2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頁62 。 3 沈德潛 ：《原詩．一飄詩話．說詩晬語》（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頁207 。 從「山水」到「水石」：元結、柳宗元與中唐山水美感話語的一種變化 295 行跡而言，次山早年曾追隨乃父，隱居商餘山，灌畦掇薪。安祿山反，其父戒次山曰:遭 逢世亂，不得自安山林，勉樹名節。嗣後，受肅宗召問，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