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刺蝟 - CUHK.PDF

隨筆．觀察 等 待 刺 蝟 ● 陳少明 Isaiah Berlin 如果移用柏林 （ ）「狐 能體現刺蝟意識的歷史意義，這是思 狸」與 「刺蝟」的分析，以觀察中國大 想家面對深重的社會危機時的時代性 陸80 年代談大題目、論大方向的學 反應。從鴉片戰爭前後龔自珍、魏源 風，我們可用 「滿街都是刺蝟」這句話 抨擊時弊，呼籲變法就可以看出，刺 來概括。以學術史的眼光審察，這無 蝟意識的出現同變法的願望，即對整 疑是 「空疏」或 「不規範」；但從思想史 個價值系統的改造的要求是聯繫在一 角度分析，其表象背後實有更深刻的 起的。到了世紀的轉折點 ，康有為集 歷史內涵。當柏林用 「刺蝟」與 「狐狸」 今文之大成而將其餘力發揮到盡頭 。 來比喻大體系、大題目及小題目、非 不論 《新學偽經考》的疑舊 ，還是《孔 體系兩種思想性格時，是以托爾斯泰 子改制考》的維新 ，一破一立 ，焦點 的 「角色錯位」為例，揭示人物思想的 都指 向整個價值體系的合法性重建 。 複雜性1 。余英時教授寫《論戴震與章 這是真正 的刺蝟行徑 。但不僅康 有 學誠》，也是用它來評析十八世紀中國 為，其追隨者包括譚嗣同以及他們 圈 學術思想史上與時代風氣異趣的不同 子外的嚴復 ，都對本世紀學風轉變起 人物的歷史命運2 。本文的興趣，則 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梁啟超就自稱是 非個別人物的性格特徵，而是時代性 學時 「思想界之陳涉」，而嚴復譯述 的學風的形成。探討方法是對其作一 《天演論》，所提倡的世界觀也影響了 種總體性的粗線條勾勒，即刺蝟式的。 不止一代人。可以說，正是從戊戌開 如果我們同意十八世紀乾嘉時代 始 ，迎來了刺蝟角逐的時代。它於新 是狐狸當道的說法，那麼二十世紀便 文化運動後諸多 「主義」之爭中達到高 是刺蝟得勢，而十九世紀則是一漫長 潮 ，而新史學的興起與演變則深刻凸 的過渡期。今文經學的再度興起，最 現時代思潮同學風的關係 。 * 本文是作者在哈佛一燕京學社召開的 「中國當代人文學發展的反思」（紐約，1996年6月） 學術論討會上提交的論文，有刪節。經主持人杜維明教授同意，另行發表，特此致謝。 一　 「主義」領先 抽象性的問題，從他實行的方面眼， 等待刺蝟 143 便成 了具體性的問題」3 ，例如4 ： 戊戌時期的刺蝟意識，可能少有 自發 的狀況 ，而「五四」以後，便變得 舊制度和新理想的衝突問題：這種問 十分自覺 ，動輒標榜 「主義」的時尚就 題，大概通常稱為革命的問題 （廣義 是證明 。但是，即使是刺蝟得勢的時 的）。起初的時候，一定是在那是非 候 ，也有狐狸的身影 、聲音存在 。古 善惡方面爭，即標示的改革方法，也 文大師章太炎 ，有古文血統又引經驗 決不是甚麼具體方法，一定是一種趨 主義為嫡親 的胡適 ，都是有頭有臉的 向的標準， （這種標示，與其說是方 人物。章太炎在經學上批駁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