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与身外_儒家的一个未决问题.pdfVIP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2007 年第1 期 JOU RN A L OF RENM IN U NI VERSIT Y OF CHINA No1 1 2007 : 赵汀阳 [ ] 费孝通对儒家的/ 差序格局0 分析, 实际上揭示了儒家在社会合作理论中存在的一个内在 难, 即儒家道德体系一直都没有完成普遍性的理论构造。也就是说, 儒家理论并不是一种超越其实践情景的纯粹 理论, 其普遍原则总是消失在具体情景中。长期的主流话语地位使儒家未能反思自身理论上的不完善, 但这 个内在 难或悖论在儒家面对现代挑战时显露出来。 [] 差序格局; 制度; 儒家政治 [] 赵汀阳: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 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讲座教授( 北京100732) 这等于是在否定儒家, 至少也会面目全非; 又假如 / 儒家的现代化0指的是用儒家去/ 开出0 或者/ 转 、 换0 出儒家自己的现代化原则, 那又是一项不可能 中国的现代化使人们进一步要求中国的思想 的工程, 因为儒家与现代性在本质上不兼容; 再假 现代化。作为中国长期的 流思想, 儒家的现代 如/ 儒家的现代化0 是对现代问题的批判, 这倒是 化自然而然就成为思想现代化运动的一个核心问 可能的, 但它只能局限于作为一种价值观或者意 题。儒家曾经长期成功地成为 流话语, 但这一 识形态上的批判, 当然有/ 学术上的0 意义, 却无实 成功却又使儒家失去了思想挑战, 没有机会面对 践上的建构意义。现代社会的出现相当于/ 天 外部世界提出的问题, 也就在理论建构上没有推 变0 , 那么/ 道0 就也要变, 儒家要变成现代社会的 进。事实上儒家在理论结构和问题系统上一直存 / 道0 , 就不得不彻底洗心革面地否定自己, 而不可 在大量未完成工程, 而长期的 流话语地位使其 能仅仅是有限改头换面的/ 转换0 , 而这正是儒家 不可能反思自身理论上的不完善, 这个隐患在儒 所不同意的。很少有人怀疑儒家的伟大思想意 家面对现代挑战时就显示出来了。 义, 人们却有理由怀疑所谓/ 儒家现代化0 的意义。 在这里请允许我冒昧地对通常被说成/ 儒家 既然儒家几乎不可能变成一种现代理论, 那么让 的现代化0 的运动提出一个疑问: 所谓的儒家现代 儒家削足适履地去迎合现代化理论就是/ 反儒 化, 要是以现代西方思想作为参照系, 把儒家当 家0 。进一步说, 儒家从来都是一种普遍 义世界 成被解释对象这样一个被动角色, 而试图让儒家 观, 是世界的/ 解释者0而不是/ 被解释者0 , 当把儒 对现代社会作出回应。这个被动的/ 被解释0 以及 家置于/ 被解释者0 的地位上, 把儒家由普遍 义 / 回应性0 的处境是相当尴尬的, 因为现代社会在 变成地方知识, 就已经是/ 反儒家0 了。 根本原则上是对传统社会的否定, 而且现代社会 不过, 儒家被置于如此尴尬位置终究有着自 还是西方社会发展出来的一个模式, 西方社会( 即 身的原因。由于儒家拥有一些非常优越的思想, 使是西方传统社会) 本来与儒家社会就很有隔阂, 自豪感容易使我们错过一种非常必要的思想反思 因此, 现代社会与儒家社会有着本质上的无法调 和理论检查, 我愿意称为/ 理论能力0 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