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开拓气运下书法意识转换.docVIP

盛唐開拓氣運下書法意識的轉換 陳欽忠 　　唐代經過貞觀到開元將近百年的休養生息，到了「開元盛世」達到了繁榮的頂點。史書記載說貞觀以後是「馬牛佈野，外戶動則數月不閉」；旅人行數千里，可以「不賚食，取給於路」。開元年間，更是「四方豐稔，百姓殷富。」杜甫在〈憶昔〉詩裡有一段這樣的描寫：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九州道路無豺虎，遠行不勞吉日出。齊紈魯縞車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宮中聖人奏雲門，天下朋友皆膠漆。百餘年間未災變，叔孫禮樂蕭何律。 可以看出當時社會安定，經濟繁榮的情況。在此基礎上，盛唐的文治武功得以肆意開拓，經太宗到玄宗的東征西討，所向無敵，勢力所及，東北至朝鮮半島，西至蔥嶺以西的中亞，南至印度支那，北至蒙古，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富強的帝國。擴邊的戰爭打開了中國對外的交通，隨著國際間海路交通的頻繁，運河、長江的便利，直接促進國內商業經濟與國際貿易的發達，形成都市的繁榮，間接也就促進了本國文化與外族文化的交流。中國高度發展的經濟和文化，對東西各國至歐洲的部分地區發生了影響，同時也引進了異國的禮俗、服裝、音樂、美術以及宗教。由於儒、釋、道三教的並存，與禮教、摩尼教、回教的流布，形成思想的活躍與自由；再加上外族文化的激盪，於是各種一數都呈現著飛躍的進步，形成了文藝上所謂「盛唐之音」的社會心裡分為，這種心裡氛圍及其決定的思維方式，潛移默化地滲透到書家所從事的書法活動中，促使它發生了巨大的變革。 突出勢壯為美的意趣 由於盛唐社會的豁達大度之風，表現再文學藝術上，最明顯的就是突出了勢 壯為美的審美意趣。在文學上，楊烱的〈王勃集序〉中就對追求形式美而思想空虛的初唐文體表示不以為然： 　　　嘗以龍朔初載，文場變體，爭構纖微，競為雕刻。糅之金玉龍鳳，亂之朱 　　　紫青黃，影帶以栒其功，假對以稱其美，骨氣都盡，剛健不聞。 明確地向齊梁以來的積靡之音宣戰。杜甫論詩，也有「恐與齊梁作後塵」之句，推崇掣鯨魚於碧海的雄大氣魄。因此，盛唐詩人的氣象雄渾，視野博大，非衰勢的文學可比。在繪畫上，大畫家吳道子的風格也是以雄強有力為特點，蘇軾形容吳的畫筆：「當其下手風雨快，比所未到氣已吞。」說明了吳道子行筆時的神速與大膽，自由豪邁的氣派。 　　在書法上，則表現出對初唐以來一味紹繼含蓄之美的風格不欣賞，對於已形成模式化的右軍書風以為科場的模式楷書更是討厭。著名的盛唐書論家張懷瓘就史無前例地這樣批評王羲之的草書： 　　　逸少草有女郎材，無丈夫氣，不足貴也。 他的理由是： 　　　（逸少）格律非高，功夫又少，雖圓丰妍美，乃乏神氣，無戈戟銛銳可畏， 　　　無物象生動可奇。 而他為草書所定的標準則是： 　　　觀者似入廟見神，如窺谷無底；俯猛獸之爪牙，逼利劍之鋒芒；肅然巍然， 　　　方知草書之妙也。 這些議論，最為坦率地說出了盛唐大多數書家在書法的意趣追求上與王羲之及其奉行者不同的地方，就是要「肅然巍然」，要像猛獸的爪牙，利劍的鋒芒那樣剛健有力，同時，也要給予觀者以「入廟見神、窺谷無底」那樣神妙難測，變動不可端倪的感覺，而這正式以張旭、懷素為代表的盛唐狂草藝術的典型特點。 　　張旭的草書，據他自己告訴鄔彤說：「孤蓬自振，驚沙坐飛，余自是得奇怪。」可見他有意追求一種雄強有力，奇偉飛動的境界，傳為他的所作《古詩四帖》（附圖一）就是這種境界的體現。從書史發展上看，張旭雄奇的風格，是對初唐草書的反饋，初唐後期的書風與文風相似，褚遂良「如美人不勝羅綺」的「褚體」成為當時書壇的「廣大教化主」，後學相沿不替，有日趨靡弱之勢，用楊烱批評文風的話說，就是「剛健不聞」，那麼，這種剛健不聞的書風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起了根本性的變化呢？我們以為在盛唐，如李邕行書是一大家，以後的顏真卿是一大家，在草書方面，盛唐書壇首倡剛健以聞的藝術實踐者，就是張旭。一些傳頌千古的書法名言，如「鼓吹」、「擔夫爭道」、「公孫大娘舞劍器」等，也莫不與取勢成力的妙悟有關，由此可見，張旭草書創作的意念，真的達到了張懷瓘為草書定下的新標準。在他之後的狂草派書家懷素，潛心鑽研張旭的筆法，也能做到「運筆縱橫，神采動蕩」的雄放境界。而〈自敘帖〉中所記描繪懷素草書的字句中，如「奔蛇走虺勢人座，驟雨旋風聲滿堂」、「寒猿飲水撼枯藤，壯士拔山伸勁鐵」都有迅猛力感的共同點，這是懷素草書顯示出的意趣而被詩人所感受到的，正如我們看〈自敘帖〉，決不會聯想到「清風出袖，明月入懷」或「舞女低腰，芙蓉出水」那樣秀美的意象一般。（參見附圖二）懷素將這些詩句抄入〈自敘帖〉以自表，顯示他自己也有同感並以此為榮的。 　　張旭和懷素，這兩位盛唐狂草派代表書家，不但言出乎口，而且行達於手，在他們的代表作品中，最明顯的是突出了中鋒筆法的運用。原來中鋒筆法的普遍見用，是為了適應初唐開國宏猷的需要，所謂立碑刻石，其目的不外褒德紀功，旌忠表孝，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