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摹拟还是创新范式冲突内的扬雄-国立政治大学哲学学报.pdf

《國立政治大學哲學學報》第三十期 (2013 年 7 月) 頁 27-71 國立政治大學哲學系 是摹擬還是創新？ 範式衝突內的揚雄 馮樹勳 λ 香港教育學院文學及文化學系 地址：香港新界大埔露屏路 10 號 E-mail: sffung@ied.edu.hk 摘要 在兩漢思想史中，引起廣泛爭議的哲學家，莫過於揚雄與王充。學者 對王充「疾虛妄」的形象確定而不移，可是對揚雄則認為其學問皆以「摹 擬」為主，但同時又以揚雄為漢代「批判哲學」的典範人物，當中有著不 輕易解決的對立存在。本文透過觀察揚雄對屈原、司馬相如、《易》傳及 「類我」教育觀的「摹擬」與「批判」，從極寬廣的跨度，察看他在漢代 學術史上，真正「批判哲學」的形態，以及他如何從「摹擬」中把握各種 範式衡突，尋找一條「創新」而可行的 「折中」之路。 關鍵詞：揚雄、摹擬、創新、批判哲學、範式衝突 λ 投稿日期：20 12. 09. 24 ；接受刊登日期：2012. 12. 28 . 責任校對：唐國開、周睦凱 28 國立政治大學哲學學報 第三十 期 是摹擬還是創新？ 範式衝突內的揚雄 壹、導論 在兩漢思想史中，引起廣泛爭議的哲學家，莫過於揚雄與王充。值 得注意的是，學界對王充的批判性，並沒有產生疑問；惟對於揚雄，則 有一幾近相反的論斷：揚雄的學問皆以「摹擬」為主。學界大抵承認， 揚雄「摹擬」是事實，問題只在於由事實而引生起的評價，是否貼切揚 雄的學術表現而已。揚雄的共時學者（西漢末至東漢初）與歷時學者（宋 代或以後）的評論，如果僅表示個人好尚之不同，則因其根本不符合現 代學術討論的條件，實可以置而不論。不過，如果學界同時認定揚雄的 主要學術作品，皆以「摹擬」為主，但同時又以揚雄為漢代「批判哲學」 的典範人物，則現代學術要求用語明晰，在討論之先必須澄清前述兩組 描述的適用範圍。「摹擬」與「批判」可能形成衝突之處，即在於且不 論「摹擬」一詞屬之褒義或貶義，它必然假設有一摹擬的對象為其本源。 基於本源的內涵有定，故「擬」者不論如何創新，均以不得與其摹擬的 理想典範相互矛盾為定限，否則即不能名曰「摹擬」了。至於「批判」 也必有對象，然而對象的作用卻非指理想典範而言，作者必須展示他於 對象的不同，甚至相反的取態，才能凸顯其批判的面貌。因之，在尊重 典範與改造典範的不同取態看來，「摹擬」與「批判」有著不輕易解決 的對立存在。如果以之描述同一作者的風格，實難避免自相矛盾的詰難。 然而，質諸事實，揚雄的批判，其風格大異於王充的「疾虛妄」。 批評哲學的展現形態，固不限於猛烈抨擊當代主流思想，也可以是深入 理解對立的範式，而作出反省性的考察。就批評哲學要求的冷靜深思看 是摹擬還是創新？範式衝突內的揚雄 29 來，揚雄的沈潛恐怕是較符合批評哲學範式的。本文透過觀察揚雄對屈 原、司馬相如、《易》傳及「類我」教育觀的摹擬與批判，從極寬廣的 跨度，察看他在漢代學術史上，真正「批判哲學」的形態。揚雄從來不 以冷眼旁觀的批評家自居，他總是透過自身直接參與不同範式的創作和 思考，以第一身的經驗直接面對範式間的差異，然後在內心醞釀哲學的 出路和解決。揚雄由咀嚼不同領域的範式，提鍊出太史公指「好學深思， 心知其意」，亦「固難為淺見寡聞道也」1 的思考性格。在揚雄心路歷 程中，「摹擬」正是其把握各種範式衡突，並進而「折中」的應有（如 果不是唯一）的選擇。 貳、摹擬與批判的第一聲：屈賦創作 揚雄所以能走出一條，當代學者不能完全明白的學術道路，因為 他從來都不是當時學界範式的核心人物。在西漢末季衰落的不光是政 治，也同時是學術。《漢書．藝文志》描述西漢末年的學術境況以為： 「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方今去聖久遠，道術缺廢，無所更 索」。2 對班固而言，學術界的境況是「道術廢缺」，他提出學術不 振的原因是「去聖久遠」，於孔子之道「無所更索」。「道術廢缺」 已是客觀的事實，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