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旧梦》经典文学作品.pdfVIP

依 依 旧梦 孙 硕 忻春放 山 东 文 艺 出 版 社 一九九一年 济甫 上〔卷〕 第一章 年轻的渡佬 1 一九三四年深秋。 蒙蒙的细雨飘洒在黄浦江面上，灰茫茫一片，天地浑然 一色。一层层细浪，一斑斑黄粼。波浪涌向岸边，掀 起一 个个浪头，+a辟啪”甩打在堤坝上，发出动人心魄的声响。 一只只破烂不堪的小船零零散散地偎缩在岸边，在一阵阵排 浪的推动下摇来晃去，象一张张抛落在水面上的枯叶。 “呜 — ”一声高吭的汽笛长鸣，又一艘外国军舰驶进港口，刺 耳的响声划破灰蒙蒙黑沉沉的天空。 “渡佬 ！” 一声尖利的喊叫，惊动了一只停泊在岸边的小船，它象 离弦的箭一样，急速寻声而去。 小船上站着一个浑身透湿的小伙子，他矮矮的个子，结 实得象一段树墩，油光光黑乎乎的皮肤好象涂了一层桐油， 一双芭扇般的大脚扎扎实实地撇着八字钉在船头，两只饱绽 青筋的粗壮手臂不停地来回摆动双桨。这是一尊三锤子砸不 烂的铁疙瘩。 1 这只息了蓬的小舶板破浪而驶。忽然，横刺刺杀出一艘 汽艇。迎头朝小船开来，眼看就要撞上了，小伙子眯缝双 眼，眉宇间拧成一个结，双唇紧咬，猛一弓身，两臂发狠似 地一拨拉桨，立时，小船横过身子，与后艇形成直角。汽艇 从船头一闪而过，洒下一阵嘻笑声。 小伙子用力过猛，一头栽倒在船板上。他气得瞪圆眼 睛，翻身而起，狠狠地唾一口唾沫，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 “阿份有朝一 日混出个样子来，也要造汽艇，造轮船，到时 候再比比看， 都是两条腿的人， 不相信我铁城就 混不 出 世 。” 他仰头朝天，咬牙切齿。抓起双桨，继续朝一艘美国军 舰驶去。 舷梯上下来一个高个子青年军官。他身穿笔挺的美国军 服，外披一件雨衣，大盖帽底下两缕漆黑的卷发和白晰的皮 肤形成鲜明对照。一双发亮的蓝眼睛，一个高耸挺拔 的鼻 子。嘴电喃喃自语：Itbeoverportioni，， （这实在太 过份了！） 见铁城尽管心里窝着火，对每一次接客生意却是十分认 真的，从不怠慢半分。他竖起耳朵辨别这个美国军 官 的发 音，一边用生硬的语调说道：Pleaset” （请） 外国人有点吃惊，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个土头土脑 的船 T_CanYouSayEnglish?，， （你能说英语？） 昊铁城很清楚外国人眼光中包含着什么，内心 不免 升 腾起儿分得意。但他的耳朵不敢放过一个发音，眼睛牢牢地 盯着对方的嘴形变化，用心地揣摸着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故 意装出轻松自在的样子回答道：tryeso” （是的。） 2 那个美国军官看着昊铁城 “哈哈”地’笑了，他启动一下 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他掏出一包烟，用嘴叼了一 根，点着，又顺手递一根给小伙子，低头钻进刚收拾好的船 篷。他饶有兴味地观赏着这只小船，扔给小伙子一只 “大 头”，用清晰纯熟的中国话说道： “去广西码头！我去买东 西，你跟我上岸做脚夫。” 铁城不由得仔细地看了看美国军官，心里直犯疑：真搞不 清这是哪国人。他揣好那 “大头”，一阵高兴：管他哪 国 人，一下午脚夫给一个 “大头”，还算大方。于是，他故意 仍用英语答道：Thankyouverymuch 非（常感谢你。） 美国军官观赏着江面，没有说什么。 铁城划着桨，又试探地搭话： “先生，刚开拔过来？以 前从来没见过。” Yes！刚到。我从美丽伦海军学校毕业不久，第一次 来中国。yousayEnglishverygood,pleaseyoucan helpme,” （你英语说得很好，请你帮助我。） Itismayl （这可以！）先生，你会中国话？” “会一些，不太好。你干这个儿年了？”青年军官学着 他的姿势摆动手臂，显得滑稽好玩。 “我十五岁来上海，干这个已经两年多了。”铁城见这 个美国人出言温和，按捺不住好奇心，不禁脱口间了一句： “先生，你不象美国人，好象……”话未说完，自知失口， 连忙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