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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58 铡美案/ 高树伟 →高树伟 铡美案 那是我七岁时一个夏末的 后，为了逃脱陈氏 脑儿全说了出来，说出来真痛快，心里也舒服多了。天 的魔爪，一口气 家里跑到了南坡的那片草甸子。我 还是那么蓝，草还是那么绿，大笨紫嫩得有点俏皮的 踩在柔软的青草上，双手撑膝，大口喘着气，抬头见大 鼻子上还是挂着那么多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唯有一件 笨左右甩着尾巴，把头埋进草丛里吃得正欢。我过去 事我没给大笨说，我怕它的嘴也跟陈美似的，棉裤腰 揪起它小船似的耳朵，大声说：“不要吃了，先听我 一样松垮，所以我说到“我非得”就不再往下说了。 说。”我把它的耳朵弄痒了，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 我牵着大笨 南坡回来时，西边的天已烧得通 见它不再吃草，我才开始说话。 红。 我的花喜鹊，我的花喜鹊让陈氏给放跑了，就在 我把缰绳绕在手腕上，跟在大笨屁股后面慢悠悠 刚才，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爬了七棵大杨树才抓 走着。路过村口那个空场子，那里是村 堆放柴草的 到的，拴在花喜鹊腿上的那根白绳被陈氏拿剪刀一 地方，这季节无柴可堆，场子里显得空荡荡的。我刻意 铰，就那么轻轻地一铰，它便跃上了窗台。不及我瞥一 朝那边瞅了瞅，影影绰绰中看到两个黑影，一个直立， 眼，我的花喜鹊只蹦 了两下就飞走了，是 窗子里 一个半蹲。等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两个黑影原来是二 走的，凳子腿上只剩了一截白绳。我骂了陈氏，伏在我 叔和爹。两 正铡草，二叔管刀，腰一直一弯，刀一起 爹的大腿上痛痛快快狠骂了她一顿。爹又打我，我都 一落。我爹蓄草，手一 一抱，草一铡一截。这声音是 这次是拿陈氏裁量衣裳的 那么快活，那么明亮，在这喳喳声里，修长的青草变成 懒得数这是第几次打我了， 木尺打的。瞧，打的就是这儿，屁股蛋子。起初我不觉 了一堆碎末儿。我渐渐闻到了空气里明快的野味儿， —— 大笨似乎也闻到了，于是它把头一拧，使劲挣拽起了 得疼，打的时候，我正拿眼睛到处找我的花喜鹊— 陈美又笑我了，他老是欺负我，恨不得我早点被爹打 缰绳。 死，这样他才高兴。他就站在门口，歪在门框上，腿折 “大笨，你再敢跑，看我不打死你！”大笨一跑，绕 成一个标准的直角。他笑得可真难听，活像一只哑了 在我手上的缰绳就变成了紧箍咒，一紧一紧的，把手 ，还在爹面前偷偷告我的 一边 过一抱草按进刀口， 嗓的老乌鸦。他老是嘲笑我 煞得生疼。我爹听见喊声， 状，每次我都逃不掉爹的痛打，陈美非但不帮我，还躲 一边扭过头来吊高了嗓门说：“大娃，你哥放学了，快 在一旁鬼一样地咯咯笑，一看见他那张煞白的脸我就 回家把饭热一热。”我佯装没听见，依旧朝大笨大声骂 来气，我非得…… 着。大笨低了头，扭着屁股，甩起尾巴，朝我爹狂奔而 我一句一顿地说着，大笨好像听不太懂，却又不 去，准确地说是朝那堆青草奔去。我便一路趔趄被它 时抬头看看我，仿佛听懂了似的哼哧两声。我就当它 拖拽到了爹跟前。大笨一头拱进草堆，伸出它嘴里那 听懂了，把那些不敢对陈氏说的话，在大笨跟前一股 只贪婪的小粉手，青草便席卷而入。我正要拿柳条抽 小说 59 铡美案/ 高树伟 它，又听见爹说话了。 不妙，我带着一身冷汗跑了。后来，我就再没跟红星提 你没长耳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