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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文化评论》第5卷 第6期（2008）： 不情愿的革命者 黑尔格·克拉格( 一百年前，马克斯·普朗克（Max Planck）发表了一篇论文，宣告了量子力学诞生——故事大概就是这样的。但是，历史表明，普朗克没有立刻认识到他工作带来的结果，变成了一个违背自己意愿的革命者。 根据现在不幸仍在许多物理教科书上可以找到的标准故事：当人们认识到，经典物理学预测的黑体辐射能量分布同实验结果严重不符时，量子理论就冒出来了。故事接着还说，在19世纪90年代末，德国物理学家威廉·维恩（Wilhelm Wien）提出了一个同实验相当符合、但没有理论基础的表达式。当瑞利爵士（Lord Rayleigh）和詹姆斯·金斯（James Jeans）从经典物理学角度分析黑体辐射时，得到的光谱既与实验结果严重不符，也和维恩定律大为不同。对于这一严重的反常，普朗克寻求某种解决办法，在这一过程中，他不得不引入“能量量子”（energy quanta）的概念。利用量子假说，理论和实验之间一个完美的相符就获得了。瞧！量子理论就这样诞生了。 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跟历史真相相比，它更像一个童话。量子理论的来源并不是得于经典物理学的失败，相反，是来自于普朗克对热力学的深刻洞察。 一 难以理解的熵 在19世纪的最后几年，许多物理学家发现他们对到那时为止一直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机械世界观的有效性产生了歧见。争论的核心在于，长期以来倍受推崇的牛顿力学是否仍被认为是对全部自然的有效描述。 在这些探究物理学基础本身的讨论中，电动力学和热力学占据了中央舞台。对电动力学家而言，他们所关心的基本问题是力学和电动力学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物质与作为假说的以太之间的关系。力学的规律能被归化为电动力学吗？ 与此同时，从事热力学研究的人，将注意力集中于力学定律与两条热学基本定律——能量守恒原理和热力学第二定律之间的关系。这些讨论着眼于统计分子物理学的状态，因此考察了是否所有的物质都由原子构成的基本问题。尽管这两个讨论有很多共同之处，但主要是从后者中，量子理论得以突现出来。 普朗克对热力学第二定律有很大的兴趣，甚至可以说沉湎于其中。根据这一定律（众多表述中的一种），不可能把热量从低温物体传到高温物体而不引起其他变化。通过1865年鲁道夫?克劳修斯（Rudolf Clausius）引入的熵的概念的帮助，这一定律可以重新表述为：孤立系统的熵总是增加或者保持不变。 普朗克出生于1858年，父亲是法学教授。1889年，普朗克被任命为柏林大学物理学教授。他在慕尼黑大学的博士论文讨论的是热力学第二定律，直到1905年，这仍然是他大部分工作的主题。普朗克的思想集中于熵的概念和如何理解建立在熵定律（根据熵的概念来阐述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绝对有效性基础之上的“不可逆性”。 19世纪90年代，关于热力学第二定律的争论集中于由路德维希?玻耳兹曼（Ludwig Boltzmann）1872首次提出、1877年又进一步发展了的统计（或概率）解释。根据玻耳兹曼的分子－力学解释，一个系统的熵是所有分子运动的集体结果。第二定律只在一个统计的意义上才有效。预示了原子和分子存在的玻耳兹曼理论，受到威廉?奥斯特瓦尔德（Wilhelm Ostwald）和其他“唯能派学者”（energeticists）的挑战，后者想将物理学从原子的概念中解放出来，将其建立在能量和相关量的基础之上。 在这场论战中，普朗克的立场何在？人们可能期望他和胜利方或者即将胜利的一方，即和玻耳兹曼和原子论者站在一起。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普朗克对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绝对有效性深信不疑，这使得他不仅反对玻耳兹曼的热力学统计观点，而且使他怀疑这一观点的基础——原子假说。早在1882年，普朗克就断定，物质的原子概念同熵增定律相矛盾，不能协调。他预言说：“两个假说之间将有一场斗争，只有一个能存活下来。”至于斗争的结果，他写道：“尽管原子理论在过去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最终我们不得不放弃它，转而决定赞同连续物质的假定。” 但是，在19世纪90年代，当普朗克认识到原子假说的力量和它所带来的大量物理和化学现象的统一时，他对原子论的反对态度就不那么强烈了。他对原子论的态度仍然是模棱两可，并且继续将优先权让给肉眼可以观测的电动力学，而忽略玻耳兹曼的统计理论。事实上，到1895年，他已准备好着手一个主要的研究计划，根据一些没有明确涉及到原子假说的微观力学或者微观电动力学模型，来确定热力学的不可逆性。这一计划不仅表明普朗克对熵概念的深深迷恋，也显示了他对物理学的“贵族式的”态度：他关注根本性的方面，忽视平凡的应用型的想法。他迷恋于熵，但在物理学家中却知音寥寥。大部分物理学家都认为这种迷恋不是至关重要的，不会带来有意义的结果。但事实上却带来了。 二 黑体辐射 从普朗克和他同时代人的观点来看，在麦克斯韦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