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莎行雾失楼台》看秦观暮年心态.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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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踏莎行雾失楼台》看秦观暮年心态

从《踏莎行雾失楼台》看秦观暮年心态   北宋词人秦观(1049-1100年),素以柔婉妍雅的风格在词史上独树一帜,正如夏敬观所云:“(少游词)清丽婉约,辞情相称,诵之回肠荡气,自是词中上品。”[1]然而在秦观词那种飞花丝雨式的清婉中,常常既流露出一份哀叹韶光易逝,浮生若梦,人生无常的悲凉,又彰显出一种悲慨仕途失意、人世沧桑的暮年心态。 才华出众的秦观,少年时曾胸怀大志,熟读兵书,意欲一展宏图,建立不朽功业,并天真地认为:“功誉可立致,而天下无难事。”[2]然而,敏感而脆弱的他却接连遭遇仕途的坎坷:先是失利于科举应试,继而好不容易跻身官场,有了短暂入仕的机会,却又卷入残酷的政治漩涡之中,深受贬谪之苦。在宦海中他无法自救,只能痛苦而无奈地挣扎着,哀叹着,最终被无情的党争摧毁。不幸的遭遇,使秦观这个情感细腻、敏锐多思的词人参透了生命的悲剧意义而强歌无欢,常常以悲凉的心境去回忆美好难忘的往昔,又用怅然悲苦的目光关注潦倒不堪的现实世界。“少游以绝尘之才,早与胜流,不可一世,而一谪南荒,遽丧灵宝,故所为词,寄慨身世,闲雅有情思,酒边花下,一往而深,而怨诽不乱,悄乎得《小雅》之遗韵。”[3]这就使得他的一些词作彰显出感叹韶华易逝、身世凄凉、功名未就、人世沧桑的暮年心态。此种暮年心态的彰显则以脍炙人口的名篇《踏莎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此词大约作于绍圣四年(1097)春三月。由于党争的牵连,秦观先被贬为杭州通判,继而被贬为监处州酒税,最后又因写佛书获罪,而被贬往郴州,并被削去所有的官爵与俸禄。接连的贬谪,令秦观内心充满了仕途失意的憾恨与理想破灭的悲凉,染上了浓重的暮年色彩,形诸笔端,作品风格亦日趋凄婉。此词就是以曲折委婉的笔法,抒写初抵郴州时无助迷惘的孤独处境与贬谪后抑郁难展的幽怨,成为哀怨欲绝,千载犹堪断肠之绝唱。 词之上片写谪居中寂寥凄清的环境,已有前途渺茫之感。开头三句,以简笔勾勒出一幅夜雾凄迷、月色昏暗的画面,同时也抒写出词人无限凄怆的心境。漫天迷雾遮掩了华美的楼台,而在夜雾侵袭下,月色迷离,行船停泊的渡口也令人无从辨别。这里自然界雾之弥漫、月色之昏暗,亦是秦观人生坎坷、仕途艰难的投射。而“失”“迷”二字,生动传神,令黯然销魂的凄冷画面印上词人迷惘而无助的主观情感,“雾失月迷,总是被谗写照”[4]。在昏黄月色笼罩之下,迷失在弥漫大雾中的不仅仅是华美的楼台、行船的渡口,更是词人的人生方向与归宿。因此,第三句更为明确地吐出无可奈何的凄婉断语“桃源望断无寻处路”。“桃源”出自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陶渊明将其描绘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乐土,无非是失意文人臆想的安顿疲惫心灵之所。词人接连遭受贬谪的重创,也试图找寻一处抚慰心灵的栖身之地。可是由于浓雾的遮掩,即使伫立苦寻亦是枉然。着“望断”二字,更可窥见词人对理想乐土的希冀被冷酷现实无情碾碎后的失望痛苦之情。而独居驿馆的寂寥,加之料峭的春寒、西沉的夕阳、杜鹃凄厉的啼叫,更令词人难以承受这份凄冷。“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所处者孤馆,所感者春寒,所闻者鹃声,所见者斜阳,有一于此,已令人生愁,况并集于一时乎,不言愁而愁自难堪矣”[5]。云“可堪”,意即不堪,无法忍受,这既是词人内心悲凉孤苦的自陈,也是对遭受人生重创后自我心理承受能力的清醒估量。 词的下片表达无端被贬谪的愤懑。被贬独居,词人意欲通过“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与友人互诉心曲,排解心中的怨悱,获得心灵的些许慰藉。可是“梅花”与“尺素”的寄达,却并没有使词人消解内心的幽怨,反而勾起词人对不幸遭际的无限怅恨。“砌成此恨无重数”,“砌”字将无形的怨恨形象化,这份怅恨仿佛在词人心中砌起高墙,令词人内心倍感压抑与沉重,进而发出椎心泣血般的呼喊:“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留下潇湘去?”这虽看似无理至极的质问,实是意蕴丰富:词人对离开郴山一去不返的郴江水的直率诘问,既是悲苦难排绝望心绪的流露,也是词人对不幸贬谪命运的反躬自问。悲痛沉郁,令人泣泪。 屡遭贬谪之苦,仕途的蹭蹬失意,令秦观盛年时的信心与激情消失殆尽,除了表现出与同期贬谪词人共有的政治恐惧心理外,内心还具有一种晚景渐逼的迟暮与衰飒感,突出表现为以悲苦和绝望两种情感为主导的暮年心态。这两种情感主导的暮年心态具有独特的内涵:悲苦表现为身世悲慨和贬谪生涯的幽怨;绝望表现为对仕途、对人生的绝望。“这种带有暮年色彩的人世凄凉远胜于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哀愁。此种情感虽也能于当时诗人的诗里见到,但远不如词中所表现的如此真切,如此曲折,如此凄清苍凉。”[6]无怪乎孔平仲读秦观《千秋岁》词至“镜里朱颜改”而惊呼:“少游盛年,何为言语悲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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