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全球视野下的中国古代技术史模型-InstitutefortheHistoryofNatural.PDFVIP

56 《科学文化评论》第 7 卷 第 4 期（2010 ）: 56 73 － 科技与社会 论全球视野下的中国古代技术史模型 姚大志 摘要 贝特兰·吉尔建立了以技术系统概念为基础的全球技术进化模型。流行 的中国古代技术史模型主张，中国拥有一系列技术发明的优先权，先进的技术向 西方单向转移，由此描绘出中国古代技术领先世界的中国中心论图景。不过，该 模型与吉尔全球技术史图景相冲突。为此，吉尔对上述模型进行了改造。他质疑 中国对一系列重要技术拥有发明优先权，主张中西方技术相伴随进化、双向传播， 以及平行发展。在把中国纳入到全球技术史图景的过程中，吉尔也将其归为技术 进化停滞的文明，努力将中国塑造为西方技术文明的他者。 　　关键词 全球技术史中国古代技术史贝特兰·吉尔技术系统停滞的文明 技术史家白馥兰（Francesca Bray ）指出，西方中心主义的历史观将西方近 代科学技术的兴起确立为人类历史进程中具有普遍意义的伟大事件，同时，这也 意味着把非西方世界在同一时期的历史发展道路视为反常和不自然。在她看来， 法国技术史家贝特兰·吉尔（Bertrand Gille ）就将中国的历史经验视为一种失败， 并用“停滞的系统”（blocked systems ）来描绘它①。而李约瑟（Joseph Needham ） 致力于中国古代科学技术史的研究，则改变了中国在世界科技史中的形象和地位， 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对西方中心主义的历史图景发出了挑战[Bray 1998, p. 14]。 不过，白馥兰也许没有考虑过，中国中心主义科技史观与西方中心主义科技史观 的关系也可以颠倒过来理解。一旦将中国中心主义的历史叙事视为正统，对坚持 作者简介： 姚大志，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①白馥兰时常提及吉尔的“停滞的系统”，将其视为对非西方文明科技发展的典型刻画。同时，在她看来， 类似的刻画还包括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 ）的“制动（brakes ）”，以及伊懋可（Mark Elvin ）的“高 均衡陷阱”（high-level equilibrium trap ）。见Bray 2002, pp. 160 －162; Bray 1998, p. 14。 姚大志 论全球视野下的中国古代技术史模型 57 西方中心主义的科技史家来说，如何协调中国古代形象与世界科技史图景的关系， 比如说如何顺利将中国古代技术史纳入到全球技术史的框架当中，就是必须要面 对的问题。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吉尔在技术史领域中的工作对此问题进行考察。 吉尔最初的研究集中在经济史和工业史，但同时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技术 史研究。他很快对中世纪和文艺复兴产生兴趣。20 世纪60 年代，他参与了法国 技术史家道马（M. Daumas ）主编的五卷本《技术通史》（ Histoire générale des technique ）的写作，负责撰写西方中世纪和15、16 世纪技术史部分。他也为辛 格（Charles J. Singer ）等人主编的多卷本《技术史》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 吉尔 2004] 。《文艺复兴时期的工程师们》（Les Ingenieurs de la Renaissance ）是他最具 原创性的作品。他在其中质疑了莱昂纳多·达·芬奇的独创性。1970 年，美国技术 史学会为了表彰其学术贡献，授予他最高奖章。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该奖章恰好 名叫“莱昂纳多奖章”。 吉尔着眼于全球视野，力图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完整的世界技术通史画卷。他 于 1978 年为法国《七星百科全书》编辑并主要撰写的《技术史》（Histoire des technique ）[Gille 1978] 是其晚期的代表著作。英译本将其分为两卷于 1986 年独 立出版。参与这部《技术史》写作的合作者众多，但占该书绝大部分篇幅的世 界技术编年史则由吉尔一人独立完成。道马指出，他在其中“试图书写从史前到 我们这个时代全部历史时期的技术史”，向我们描述“一幅技术史的全球画面”。 [Daumas 1981, p. 841] 在《技术史》的写作中，吉尔面对的一个棘手问题是怎样将中国古代技术文 明纳入到全球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