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灯》中的定型名源动词心里.docVIP

《歧路灯》中的定型名源动词“心里” 刘永华 （河南大学 文学院 语言所 河南开封 475001） 摘 要：《歧路灯》中的“心里”有定型名源动词的用法，这一用法在现代漯项东片方言中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由名词到能带表示命题的复杂谓词性宾语的内隐动词，“心里”与“心上”、“乐”、“图”、“苦”、“量”等词相类，共同形成了汉语中一个极有特色的内隐动词范畴。其用法和意义、动词化过程和机制等问题都具有典型性和类型性。 关键词：名源动词；内隐动词；动词化 一、《歧路灯》中“心里”的特殊用法 《歧路灯》中有两例“心里”的用法极为特殊。 你心里或者是现放着安享丰厚，比那做官还强哩。是这个主意么？（清《歧路灯》第六回） 你说你爱见，他心里比你先爱见，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清《歧路灯》第九十八回） 以上两例的“心里”都是动词“认为”的意思，都带上了小句宾语，表示主语对小句所述内容的认识和判断。尤其是例，“说”与“心里”对文，足见“心里”是动词用法。 这种用法在现代中原官话漯项片东片进一步发展出“以为”义，演化为一个地道的“定型名源动词”（Clark Clark 1979：767-811、沈家煊2010：1）。“定型”与“新创”、“半定型”相对而言，构成了动词化程度高低的连续统。本文讨论“心里”的此种用法、意义及其动词化过程和机制等问题。 二、“心里”在漯项东片的发展 在现代中原官话漯项东片的上蔡县、商水县两地的东岸、朱里、韩寨、党店、崇礼、固墙、姚集、白寺等乡镇，“心里”发展出“以为”义，举例如下： 我还心里是俺哥哩。 我还心里不中哩。 我还心里你买咾菜咾。 其中的“心里”与普通话中的“以为”句法和语义功能相似：（1）分别带上动词性宾语“是哥哥”、形容词性宾语“不中”和小句宾语“你买咾菜咾”；（2）表示对人或事物做出某种判断，分别对“是不是哥哥”、“中不中”、“买过菜没有”三个命题进行论断；（3）做出的论断往往是反预期的，经常可以根据语境补出背景句来指明真相；（4）可以加上语气副词“还”，以强化主观性，也可以不加。例如： 我心里有人敲门哩，其实没有。 是你干的啊，我心里是老王干哩。 你心里只有你中吗？小王就比你中。 我心里我是对哩，其实不是哩。 我心里该去哩，其实不该去。 我心里这个生意赔不咾，结果赔咾。 “心里”的这种用法符合内隐动词（private verbs）以下特征：（1）说话者处于讲解员位置、讲述他人无法意识到的自己的心理认知活动；（2）往往与第一人称相联系（Palmer1974：5）。但“心里”远没有“以为”自由。以“以为”的用法来比较，“心里”不能出现在“以为”可以出现的以下句法环境中：“心里”之前不能加程度副词、“心里”之前不能用使役动词构成复杂句式、“心里”之后不能有长宾语停顿、“心里”不能有宾语前置性停顿（吕叔湘2001：619）。例如： *我满心里是老王哩。 *叫别人心里你不想这么干。 *他心里，人的资质固然有差别，但主要还是靠勤奋。 *一定要在黎明前动身，我心里。 因而“心里”的反预期内隐动词用法动词化并未彻底完成。主要原因是：从汉语的整体面貌来看，方言中的名源动词用法仍应视为“临时活用”（王冬梅2001：80），面临普通话系统相关词汇的竞争，没有充分的发育条件。 三、“心里”的动词化过程 “心里”的反预期内隐动词用法在文献中也极为罕见。例如： 我们心里时常要来奉候，一来恐怕父皇撞见，不好意思，二来又恐夫人见罪，不当稳便。（清《隋唐演义》第六十四回） 上句的“心里”就是反预期内隐动词的用法：（1）表示对“时常要来奉候”这种行为的认识判断，含有“理应如此”的意思；（2）因背景句中交待的原因，没有达成“时常要来奉候”的行为目标，而与预期相违。同时，该例存在另一种标点方法，即从“心里”之后点断。这样，“心里”的辖域可以扩展到全部后续句，从“时常”至“稳便”便成为了一个命题，“心里”成为表示论断的内隐动词，为“认为”义。此例可视为“心里”作为内隐动词，具有“认为”或“以为”义的两可状态。但此例几乎是孤例，并不具有真正的统计学意义。 “心里”反预期内隐动词的用法并非来自于“心里想”、“心里以为”的缩略：（1）漯项东片方言中，虽然语义上“心里”都可以置换为“心里想/以为”，但口语中“我还心里想/以为是俺哥哩”这种表达并不会真实出现，换言之，“心里想/以为”与“心里”不是同一个语言系统中的要素，不可能有生成关系；（2）历时语料中“心里想”表示思考义和正向认知义，极少有表示反预期的用法，“心里以为”仅在民国以后出现，北大语料库中不超过十例。 “心里”反预期内隐动词的用法来自于其对命题正面判断的“认为”义项。“以为”和“认为”都表示作出判断，但“以为”多用于与事实不符的论断，“认为”一般只用于正面的论断（吕叔湘2001：464）。“我心里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