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土画中窥世相——谈萧红呼兰河传.PDF

潘翹楚 風土畫中窺世相 ——談蕭紅《呼蘭河傳》 常聽聞文人喜為人作傳，蕭紅這般為呼蘭河畔的一座古舊小城作 傳，還是有些新奇，不禁引得人去翻閱審讀這小說，不過讀罷全文， 又不禁慨歎這《呼蘭河傳》怎稱一部小說，沒有突出的中心人物，沒 有完整的故事情節，沒有跌宕的發生發展高潮與結局，蕭紅筆下流淌 的分明是一幅畫，最真摯的描摹了那時代那世道那些人的生存境況。 作者淺描細勾的文字裡，小鎮的風土味，人物的真性情，卻愈發 濃烈地躍然紙上，在輕盈又遒勁的文筆中，一個真真切切的呼蘭河小 城的物道人事吸引著每一個讀者，回溯時光，找尋一幅活著的風土畫。 由情領筆，跳脫條框 同時代流行的藝術觀普遍認為精巧的情節設置是小說的靈魂，唯 有醞釀著“起承轉合”的連貫情節才能顯出一個作家地道的創作功 力，節與節之間，章與章之間都應有時間抑或邏輯的合理關聯。然而 這一切條框在蕭紅的《呼蘭河傳》面前，卻對應不上自己的位置。 “有一種小說學，小說有一定的寫法，一定要具備某幾種東西， 一定寫得象巴爾扎克或契訶甫的作品那樣。我不相信這一套，有各式 各樣的作者，有各式各樣的小說。” [1]而《呼蘭河傳》就是蕭紅式 小說創作的實踐，而將其定義為“蕭紅式”，在讀完《呼蘭河傳》後 又會覺得不太妥當，這傳分明是將一切創作交由了最自由，了無桎梏 的情。蕭紅身為小說的創作者，做的分明是打開一幅偌大的白紙，將 筆交給了回憶裡時而濃烈時而貧瘠，多變又難以捉摸的情，由這真實 的情領著筆，尋著最適當的顏色，覓著最到位的筆觸，畫下呼蘭河畔 的風俗生活。有人批《呼蘭河傳》落筆之前沒有完整成熟的情節構思， 卻不知這樣的“留白”才使得落筆之時，方能有情發揮的空間餘地， 而由情領的筆，自是不知最終到何處去的，於是《呼蘭河傳》也就沒 有一個明確又富有意義的典型結局，它有的只是最誠實的交代： 這一些不能想像了。 聽說有二伯死了。 老廚子就是活著年紀也不小了。 東鄰西舍也都不知怎樣了。 至於那磨坊裡的磨倌，至今究竟如何，則完全不曉得了。 這是最忠於情的宣告，沒經歷過也就無從感受與回憶了，無處生 情，自然也就無法再寫作下去了。蕭紅的這一部《呼蘭河傳》仿若一 場創作的冒險，將一切交由了情，不知所起，不知所往，不知所結， 卻又看得萬千個讀者欲罷不能，畢竟情終究是每個讀者心內都有的 物，懷情方才生念，生念方才有心，有心方才能讀紙而不生厭。 七章同一尾聲的小說，先寫呼蘭河畔居民的日常棲居境況，不直 點愚昧不明剖迷信，只是將小城的人事最直白的呈在你面前，寫風土 描世道，再視角一轉，寫起了“我”記憶中的花園同祖父，像極了一 幅童年的想像畫，五色斑斕，接下來突然又畫風一轉，密集的人物與 故事粉墨登場，同小團圓媳婦，二伯，馮歪嘴子有關幾年的人生突然 就濃縮在了這筆墨裡，仍是不綴點評述，將她或他所經歷的，所篤行 的，所遭受的，最原原本本的畫了出來。而這三部分的順序安排跳脫 了原本小說被認為應有的邏輯性，情節也談不上環環相扣，有些部分 甚至難稱情節，只將這城這人這事不加主觀調味的“烹煮”，卻用情 熬煮，將鄉土之情，孤寂之味，童真之純，愚昧之悲一股腦兒的倒下 去，經久的煮著，泛起了沸騰的泡，也就凝練了字字皆人情的筆墨， 這也就成就了全篇沒有一個集中的“情節核”，卻每一部分拿出來審 讀的時候，都不失自己的味，但看時候又有難填的欲求，讓你想嘗嘗 同它一起燴煮的他味，也就持箸夾起這一整盤珍饈中的或成片或切丁 或成泥的料，用自己的上下顎用自己的節奏用自己的心力咀嚼，吞 咽，品出五味雜陳中的一抹徹悟。 多維視角，多味體驗 讀罷《呼蘭河傳》，不由得想起了第一位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美 國黑人作家托尼·莫里森，讓其為人所熟知的代表作《寵兒》就是以 多視角敘事的特色而蜚聲世界。傳統小說多以全能視角或主人公自敘 的第一視角來敘述，而《寵兒》的多視角則使小說的敘述具有了更多 真實性、可觀性，又以重複性強化了作品的感染力，而多視角自身帶 來的模糊性也留給讀者自己挖掘體悟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