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的踪迹、内涵及启示2.docVIP

“宽容”的踪迹、内涵及启示 ——周作人思想悖谬面面观??? ??? 赵江滨一??? ???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和思想史上,若以思想的博杂与复杂而论,大概没有超过周作人其人的了。誉之者把他和乃兄鲁迅并称为中国近代“深刻的思想家和战士”①,毁之者则认为“他虽然是一个新文坛上的人物,但实在却是穿上近代的衣裳的士大夫”②。周作人自己的自画像也常常是用出世与入世、隐士与叛徒、绅士与流氓、偏狭与冲淡等字样勾勒的。大量的矛盾特征如此密集地汇聚在一个人的思想中,居然被他承受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周作人思想的这种特点常常令研究者们困惑、迷惘,难以准确地作出恰如其分的评价。??? 周作人总是处于毁誉的撕扯之中。??? 然而,有明显的迹象表明,无论对周作人是赞赏还是抨击,似乎离他的内心世界都有一定的距离,至少没有激起他的强烈反响,也从未使他摆脱心灵的孤寂。1921年他就慨叹:“理解是极难的事,我们以前轻易的说理解,其实自己未曾能够理解过一个人。”③这看起来是指对别人的认识,其实是感慨自我的。1924年又提到:“我觉得人之互相理解是至难———即使不是不可能的事,而表现自己之真实的感情思想也是同样地难。”(《沉默》)另外,他对批评界的态度同样很说明问题。1934年写的《周作人自述》的结尾即是他对批评界不信任的一个婉转的表示,他声称:“如不懂弗洛伊特派的儿童心理,批评他的思想态度,无论怎么说法,全无是处,全是徒劳。”这当是在抱怨他的思想的深层没有被批评界探到,这是他苦恼的真正所在。??? 不仅在思想深处,周作人是寂寞的。就是在语言的浅层次处,他也常常被人误解。《碰伤》一文以绝妙的反语方式,抨击了军阀对人民的残酷行径。正话反说,却被人反说正解了。害得周作人不无幽默地公开解释了一通。1934年,周作人寄给林语堂的五十自寿诗被发表出来,内中消闲打油的成分受到许多严厉的否定,却是鲁迅为其作了辩护,精当地指出:“周作人自寿诗,诚有讽世之意,然此种微词,已为今之青年所不,群公相和,则多近于肉麻,于是火上添油,遽成众矢之的,而不作此等攻击文字,此外近日亦无可言。”④??? 周作人的处境表明,在当时的时代所设置的理解轨道上还没有打通通向周作人思想深处的道路。况且周作人骨子里显示出的与时代悖谬的因素更加剧了这种状况。当时的评论家韩侍桁的一段话很有代表性：他(周作人)之与他的时代的确是相抵触的,他缺少热力,而他的时代是正在需要热力的人;他要求清淡与闲暇,而他的时代正是处在旋涡的中心,不能使一个社会的人那样清淡地消磨了精力,最初他还是在奋斗着,在旋涡中他寻求闲暇而谈他的清淡的茶话,但终为时代的大浪把他打倒了,我们便再也听不见这个作家的声音。他是学得了一种古昔的典型的生活与思索方法,而且处在一个错误的时代里。(《关于自己的园地》)⑤周作人与时代的关系的确是一种互不适应的倒错关系,但问题是:以周作人与时代的对立现象,是否可以简单地就把周作人的思想全盘地否定掉。面对周作人的冲淡闲适的人生境界,当代学者也不假思索地认为,周作人“从生活方式到情趣,都彻底封建士大夫阶级化了”。“从生活到思想、文学主张,周作人实际上已经走上了封建复古的道路。”⑥??? 上述结论在周作人研究界似乎已成公论,但其实是失之武断的。理由是:一、周作人追求的冲淡闲适的人生境界含有调侃的文字性质,和中国传统的封建士大夫的冲淡闲适并不完全相同,他在《瓜豆集·自己的文章》中解释道:“中国是我的本国,是我歌于斯、哭于斯的地方,可是眼见得那么不成样子,……平淡的文情那里会出来?……所以我的说平淡乃是跛者之不忘履也,诸公同情,遂以为真是能履,……朋友们称之曰平淡或闲适而赐以称许或嘲骂,原是随意,但都不对。”二、支持周作人追求平淡闲适境界的底蕴并不是传统的内容,恐怕更得力于一种现代内容的支撑。这种内容他在对一些批评者的争辩中隐约透出,他说,“我自己知道不是批评家,同时对于中国的许多所谓批评家也不能有多大的信任。他们只是胡说霸道,他们一无所知,单有着一个‘素朴的信仰’(Simple Faith)。”(《马太神甫》)所谓“素朴的信仰”,他认为是一种“原始”、“单纯”、“褊狭”的思想价值观,对此,他给予了尖锐的批评。在这个否定的背后,他无疑暗示了一种宽容,多元的思想价值观。这在当时是一种全新的观念。??? 由此,他的言行具有了强烈的悖谬的色彩,如他所说的：“大家要灭宗教而朝食的时候,我以为个人可以不信宗教,宗教总是不可除灭的;大家都在排日的时候,我却觉得日本的文化有特殊的价值”,“嗟夫,恶人之所好,好人之所恶,其不至于被‘打算盘’者盖几希矣”⑦。这种观念显然是非传统的。??